雍正九年夏季过后,在畅春园养病的皇后那拉氏病情越来越糟,雍正让太医院会诊,得出的结论也是时日无多。
这似乎是个早就可以预见的结局,一个个的离开,离开到近乎让疼痛麻木的地步。雍正还会心痛吗?云烟不知道,她觉得依旧会。
她会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多陪陪她。
风雨四十载,雍正这样的性格,做他的福晋,做他的皇后,真的不容易。
云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这个母仪天下的大清皇后做些什么,在她心中,可曾恨过自己,像恨这个时代每一个与她分享丈夫的女人一样,甚至更恨。
那拉氏是悲哀的,但也是幸运的。因为高贵的出身,她可以不是宋氏,不是李氏,不是年氏,更不是云烟,是四阿哥胤禛的嫡福晋,雍正皇帝的皇后。可又因为高贵的出身,她注定不是四阿哥胤禛的第一个女人,更不可能是雍正皇帝唯一的女人。
这个时代每个女人从内心里都是有资格去恨别人的,恨别人抢了自己的位分,恨别人抢了自己丈夫的恩宠,因为这本就是三妻四妾的时代。可云烟没有,她自始至终没有权利恨任何一个女人,甚至是对年氏,也似乎没有理由去恨。
无从选择,是对她命运的最好诠释。
云烟靠在窗边,忽然想起远方的一个故人,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她翻出小柜里她一直整理好的来往信件,发现最后一封来信已经是在胤祥病重之前了。
那时,他在遥远的木兰策马。如今,他又在哪里?
云烟叫来侍卫长拉锡,让他去打听消息来报。
她好久没有提过笔,雍正曾教过她写毛笔字,但她也不过学他几分。
下笔后寥寥数语,还未及封口,雍正回来了。
云烟将信递进他手中,雍正没有看,缓缓握住她拿信的手。
雍正九年九月,有一个男子在秘密安排下进入了皇家园林“畅春园”,这是里他爷爷康熙皇帝生前最爱的地方。
云烟再见到他时,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他的年纪。二十岁,三十岁?
这个从前她怀抱中的小阿哥,那个在乌镇别院里拉着她手放花灯的男孩儿,已经很高很大了。
他分明是胤禛年轻时候的模样,更加黝黑健康的容貌身材,漆黑的眼睛,眉宇间六七分的相似,一个男子汉的样子。
他唇边带着的弧度,却那么似曾相识,像他某个叔叔常做的那样,温文尔雅。
云烟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他相认,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帮他轻轻拉开内室的门,再在他进去后轻轻合上。
此时的今日,只有弘晖,是皇后那拉氏最大的慰藉,最大的幸福。
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母亲,这是云烟能为皇后那拉氏做的最后一件事。
雍正九年九月二十九日,皇后那拉氏薨,谥孝敬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