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捏紧软鞭,看着周嘉行低垂的乌黑眼睫,心想,二哥细心起来还真是无微不至。
不过对着他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完全看不出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他们一行人整装待发,好不气派,周围好奇的人们忍不住问:“郞主这是要去哪里?”
阿青笑笑,道:“昨晚林子里的野狼嚎了一整夜,扰人清梦,今天郞主带苏小娘去打猎,弄几张狼皮回来做褥子。”
旁人闻言,哈哈大笑。
少年郎君急着在心上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英勇,苏晏平时再老成,也不能免俗嘛!
周嘉行迎着族人们明晃晃写满揶揄的注视,翻身上马,轻叱一声。
九宁驱马上前,和他并辔而行。
十几骑亲随跟在他们身后,簇拥着他们离了山谷,将人声鼎沸的热闹集会抛在身后。
阿青领着人留在帐篷外,目送他们走远,咧嘴一笑,对身边的人道:“去告诉少主,这两天不要到处瞎跑,郞主要给他交代,他老实守着罢,可别错过了。”
那人应了一句。
今天是大晴天,和煦的日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道路两旁的青山翠谷皆掩在皑皑白雪下,展目一望,目之所及,晴空之下,一片冰雪琉璃世界。
被朱鹄他们抓住时,九宁无心欣赏风景,这会儿想到马上就要回江州了,按行程阿翁也即将归家,心情舒畅,走过一处窄道时,扬起软鞭轻抽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一直垂至地面的树枝。
唰啦几声,枝头积雪簌簌飘落。
抖落掉束缚,低垂的树枝陡然一个快如闪电的挺身,弹向高空。
靠得最近的九宁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下,被透湿的枝叶拍了一脸雪水。
水珠顺着毡帽往下淌,几片枯黄的叶片黏在她娇嫩的脸颊上,又冰又凉。
九宁愣了一下,举着软鞭,笑容僵在嘴角。
果然,她就不该嘚瑟。
身后的亲随们见状,忙催马疾走,本该上前帮忙,但看到九宁发懵的样子,不知是谁带头闷笑了一声,其他人也停下来,忍俊不禁。
周嘉行淡淡扫一眼左右。
亲随们赶紧低头,拨马转身,退得远远的。
九宁瞪一眼弹回去的树枝,有一点愤恨,还有那么一点尴尬——只有一点点而已。
下巴突然一紧,周嘉行探身过来,放下鞭绳,抬起她的脸。
粉面桃腮的小脸湿漉漉的,鬓边几缕碎发,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九宁回过神,晃晃脑袋甩掉水珠,嘿嘿道:“我没事。”
周嘉行嘴角扯了一下,浅色眸子里笑意一闪而过,举袖抹去贴在她雪腻鼻尖的叶片,帮她擦脸。
好在她戴了毡帽,头发没湿,眉间翠钿是鱼胶制成的,也不怕水。
擦干净脸,九宁依然还是粉妆玉琢、光彩照人的漂亮小娘子。
不过脸色比刚才要苍白一点。
周嘉行收回手,扭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怀朗。
怀朗会意,骑马走过来,从马鞍上解下一只兽皮酒囊,抛给他。
周嘉行单手接住酒囊,拔了塞子,递给九宁。
“喝两口。”
这是怕她淋了雪着凉么?
九宁平时常吃酒,接过酒囊,照着他说的喝了两口。
醇酒滑入唇齿,起初没有什么滋味,还以为是清水,不一会儿舌尖泛起几丝清甜,然后喉咙里热辣辣的,手脚暖和起来。
九宁又喝了两口,酒囊还回去,笑道:“好酒!”
周嘉行看着她渐渐恢复红润的小脸蛋,说:“这是塞外的梨花春。”
九宁奇道,“我吃过梨花春,没有这个烈。”
周嘉行似乎笑了一下。
“这是私酿。”
九宁道:“二哥你们也卖酒?”
周嘉行摇摇头,“酿来自己喝。”
九宁轻笑:“原来二哥懂酿酒。”
周嘉行说:“略懂一点,小时候跟坊里的人学的。”
九宁眉眼弯弯:“二哥你懂的东西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