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自豪地拍拍自己平坦的胸部。
长廊里的侍女们捂嘴偷笑。
阿大脸上红得更厉害,趁人不注意,掉头一直跑到长廊尽头的台阶下才站定。
胡儿接着说:“每次检查我都蒙混过去了!”
她说话粗声粗气,完全是少年人粗嘎的嗓音,不知道是这些日子装男人装习惯了,还是从小和父亲一起生活,被父亲当成男儿养大,扭不回来了。
九宁终于明白阿大为什么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躲起来。
胡儿接受过检查,那就是说,阿大看过胡儿没穿衣服的样子,而且还不止一次,但他没看出来胡儿是个女子,现在他知道了……
可怜的阿大。
九宁挥手让侍婢们全退下,正色道:“按军规,你混入军营,当斩。”
胡儿哼了一声,道:“这是什么破规矩!我样样出挑,就因为我是女的你们就不要我,还要杀我,真是不讲理!”
九宁失笑:“你还有理了不成?”
胡儿抬起手,手背抹抹鼻子,“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不过您当时征召新兵的时候可没说只要男的。而且您也是女的,怎么您就例外了?”
九宁莞尔:“没错,我确实没说明不要女子。”
胡儿趴在地上,撩起眼皮扫她一眼,眼神颇为幽怨。
仿佛被九宁始乱终弃似的。
“县主,我在营地看到您来征兵时,可激动了!以为您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我从小仰慕女英雄,打算以后就跟着您了,没想到您也和其他人一样!”
九宁不禁笑出一对梨涡。
原来胡儿当时一直盯着她看是这个原因,她还以为胡儿是被自己的美貌震慑住了。
“我不是女英雄。”九宁道,“我从来没有读过兵书,没学过布阵之法,不懂行军布阵之事,打仗不是闹着玩的,什么都不懂还非要去瞎指挥,害人害己。”
别的也就罢了,行军打仗这种关乎千万人性命的事还是得由真正懂军事的人拿主意。
之前朝廷南衙北司矛盾重重,曹忠任人唯亲,指挥各路大军全靠心血来潮,有这样的大总管,军队能打胜仗吗?
九宁只负责花钱养兵,把练出来的这支队伍牢牢抓在手中,让这些兵为自己所用。
胡儿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一个女将军了呢!
“我不是……”九宁说,话音遽然一转,“你是啊!”
胡儿愕然。
九宁起身,转出坐茵,步下石阶,走到胡儿面前,含笑道:“你就是女英雄。”
胡儿黧黑的脸沁出一抹红来,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个打猎的……”
九宁扶她起来,“我听阿大说了,每次比武你都是第一,排在后面的秦家几兄弟远远不如你,你仰慕女将军,为什么不自己做一个女将军呢?”
“当女将军?!”胡儿赶紧摇头,“我不识字,只有力气比别人大!”
九宁微笑着说:“不识字可以学,你力气天生比别人大,目力极佳,骑射样样拔尖,从小打猎,直觉敏锐,是个行军打仗的好苗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当女将军。”
胡儿呆了一呆,“您不杀我了?”
九宁摇摇头:“我虽然不是女英雄,但很盼望自己麾下有一个女英雄。”
“好!县主果然是个爽快人!”胡儿拍手笑道:“只要您不杀我,还给我饭吃,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九宁挑眉,看来拿女英雄来蛊惑胡儿,还不如告诉她跟着自己一定能吃饱饭。
“你叫什么名字?”
胡儿嘿嘿一笑:“我叫炎延,我阿爷给我起的名字。”
九宁呆滞。
片刻后,她双目圆瞪:“炎延?你是沙陀人?”
炎延点点头:“县主怎么知道的?”
九宁晃了两下,嘴巴微微张大。
妈呀,捡到宝了。
炎延,沙陀人,书中是黔州观察使帐下的猛将之一,立下战功无数,据说此人脾气古怪,深居简出,不近女色,黔州观察使归顺周嘉行后,他不受官职,带着观察使赠送的金银财宝躲到山里去了。
对于炎延为什么宁愿进山当个猎户也不肯入朝为官,人们有各种猜测,有的人说他高瞻远瞩,可能是怕被报复才会急流勇退,也有人说他是世外高人,等天下太平之后就回去当隐士。
九宁现在知道原因了——因为炎延是女子,乱世之中她能凭借一身武艺脱颖而出,但等乱世结束,她必须入朝为官,很可能暴露身份,她不想当官,干脆带着积攒的金银财宝一走了之。
九宁回过神,再看炎延时,两眼闪闪发光。
眼前这位,可是能和周嘉行帐下几虎齐名的猛将啊!
她不由有些后悔,刚才应该郑重一点的,不该随便几句话忽悠炎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