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暄知道众人等着他开口,道:“没有,他们始终按兵不动。”
“这就奇了,难道他们等着过年不成?”
周都督笑骂了一句。
因为这一句玩笑,这些天压在幕僚们心头的愁绪瞬时不翼而飞,众人纷纷开口说出自己的猜测。
“也许他们畏水,想等天气暖和一点?”
“我看他们是畏惧都督……”
一时间七嘴八舌,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裴望之把属官们召集至前院。
周都督沉着脸走进去,先拎出几个最近不老实的刺头出来做靶子,大发一顿脾气,把属官们吓得心惊肉跳,等众人表过忠心,立刻换了一张面孔,哈哈大笑着宽慰勉励众人。
一应属官感激涕零,表示会誓死追随周家。
此时,周嘉暄出列,列举这些时日帮他稳定局势、死守江州的军将和属官的名字。
周都督登时大悦,大手一挥,开始论功行赏。
打发走众人,周嘉暄送周都督回房。
刚进门,周都督脸色骤变,闷哼了一声,脚步踉跄。
“阿翁!”
周嘉暄扶住周都督,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眉心直跳。
“不要惊动其他人。”
周都督站稳身子,对着孙子摇摇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周嘉暄忙收起惊愕之色,放下床帐,走回门前,命亲随在外看守,确认四面门窗都关好了。
“阿翁,您受伤了?”
周都督半靠着床栏,眉心紧锁,脸色苍白,不复刚才质问周刺史时的中气十足:“回来的路上差点着了李昭的道,他一直等在城外……他很机敏,没得手立马撤走,还是让他跑了。”
周嘉暄双手握拳,他每天都会派人在城外巡查,竟然没有发现李昭的踪迹!
“李昭不知道我受伤,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
周都督撕开外袍,低声嘱咐。
除下外袍,周嘉暄发现祖父腰上缠了厚厚的纱布。
他低低应了一声,扶周都督躺好。
“刚才在外面,人多口杂,现在我再问你一遍。”周都督撩起眼皮,眼神锐利,“如果你伯祖父没有主动示弱,你会不会软禁他?”
周嘉暄眼眸低垂,沉默半晌,点点头。
“我听裴望之说你兄长摔下院墙,把腿给摔断了,你当时为什么不让人救下他?”
听祖父提起这事,周嘉暄表情不变,淡淡道:“长兄偏听偏信,容易被人煽动,与其放他出去惹祸,不如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周都督嘴角一勾,抚掌微笑:“很好,这才是我的孙子。你用不着觉得愧疚,你伯祖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局势这么乱,他这是心虚了,才没和你对着干。你别掉以轻心,以为他这次示弱就真的不管事了,我看他还不服老,以后还会重振旗鼓。”
周嘉暄没说话。
周都督接着说:“李昭可能会去鄂州,他挑拨几地生事,现在除了鄂州,到处都乱了。”
周嘉暄问:“阿翁觉得李昭会去投靠鄂州节度使?”
顿了一下,声音一低,“还是说李昭就是鄂州节度使的内应?”
周都督摇头:“不,李昭如果和鄂州节度使合作,江州早就被鄂州并吞了,我看鄂州节度使不会接纳李昭。他很有可能往北去了。北边一直没有信传来,李元宗那老家伙不可能这么安分,北边肯定有动静。”
北方的状况暂且不论,李昭去长安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江州现在最大的敌人是鄂州。
周嘉暄忧心忡忡:“鄂州围而不攻,是不是在图谋什么?”
周都督皱眉沉思,半晌没吱声。
等了许久,周嘉暄终于还是忍耐不住,“阿翁……如果鄂州节度使真的是只是为了夺走观音奴才这么大动干戈……您会怎么办?”
从周都督回来,他朝周刺史发难,料理军队的事,收服属官,安排人手,一件件处理让周嘉暄棘手的事,不慌不忙,从容不迫。
看起来好像很正常,但他却没有问起九宁,他不关心九宁现在到底身在何方,是不是落入哪一方手中受制于人。他似乎更多的愤怒于周刺史对自己的隐瞒和欺骗,而不是单纯为周刺史送走九宁去交换地盘而动怒。
这让周嘉暄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周都督看一眼憔悴的孙子,挑眉。
“你已经知道观音奴不是你的妹妹了,你觉得该怎么做?”
周嘉暄闭一闭眼睛。
“阿翁,观音奴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没有血缘,她也是我妹妹,我要把她找回来。”
周都督眉头微拧。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道:“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阿翁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