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韦檀他们到了没有?”
怀朗道:“他们已经转移至嵯峨山。”
“让他们抓紧时间修筑工事,不管长安是什么状况,他们必须守住,寸步不能移。”
旁边一名亲随应是,转头去传信。
周嘉行指指人群中几个举止鬼祟、叫骂得最起劲的男人,“抓了。”
六名亲随下马朝人群走去,很快揪出那几个细作,送给金吾卫看管。
领头的人被抓,剩下的平民群龙无首,顿时作鸟兽散。
曲江池和崔府一一找遍,分头去皇陵和慈恩寺的信报一前一后赶回复命:“郞主,我们仔细找过,没有找到九娘。”
怀朗心里一凛,朝周嘉行看去。
他紧攥缰绳,脸上还是那副神情。
他越平静,怀朗反而觉得越不安。
周嘉行沉默了一会儿,道:“继续找。”
怀朗暗暗着急:假如一直找不到呢?
长安外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九宁在内城还好,如果她在外城……一个落单的美貌小娘子,处境何其危险!
这事的起因在郞主的隐瞒上……
怀朗脊背一阵阵发凉。
他生得虎背熊腰,性情粗豪,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敏感心细,不然也不会被周嘉行挑中处理他的私事,如果九宁这两天出了什么意外……
怀朗不敢想象。
郞主身边只有九宁这么一个例外啊!
坊墙后忽然传来几声尖叫。
“阿兄!救我!”
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怀朗一惊,忙生生扼住自己的担忧。
周嘉行已经先一步驱马拐进声音传来的方向,其他人挥鞭追赶。
幽深巷道里,几名闲汉正蹲在一处分赃,面前散落一堆珠宝玉石,显然是从逃难的百姓手中抢来的。还有两人围着一个抢来的清秀小娘子调戏耍弄,笑得猥琐,小娘子衣衫不整,浑身发抖,手里紧紧抓着一把剪子,一直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只能绝望地发出哭喊。
周嘉行直接驱马冲进去,健马嘶鸣着扬蹄,接连掀翻几名闲汉。
他一身戎装,手握佩刀,戾气毕露,比官兵凶恶多了,闲汉们唬一跳,顾不上地上的宝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抱头鼠窜。
不等坐骑停稳,周嘉行飞身下马,几步上前,拎起那个披头散发的小娘子,拨开她脸上乱发。
小娘子抬起一张哭花的脸孔,茫然地看着他。
对上他那双泛着血丝、隐隐发红、异乎寻常人的眼睛,吓得抖了一抖,哭得更伤心了。
紧跟着下马的怀朗看清小娘子的脸,脸上现出失望,只是声音听起来像罢了。
周嘉行松开小娘子,转身便走。
脚步忽然一顿,背对着小娘子,问:“你兄长呢?”
小娘子哭哭啼啼,意识到他在问自己,先呆了一呆,然后泪如雨下,呜呜哭着道:“他们人多,阿兄害怕,丢下我跑了……”
周嘉行出了一会儿神,赤红的双眸浮起点点冰冷的寒光。
“枉为兄长。”
他轻声道,几缕日光被浓密的眼睫细细筛过,在浅色眸子里笼了一层淡淡的暗影。
怀朗一怔,不知道周嘉行这一句……说的到底是谁。
随从们已经抓住所有意图施暴的闲汉,“郞主,怎么处置他们?”
周嘉行:“杀了。”
他们接着寻找,从城东找到城西,城南找到城北,找到天黑,依然没有头绪。
周嘉行的脸色已经看不出是急是怒亦或是其他了。
所有人不敢吱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雪庭在慈恩寺和周嘉行碰头。
他现在可以确认,九宁不在大明宫,因为他的人已经把宫里宫外可以藏人的地方全找遍了。
佛塔在夜色中沉默伫立,烛火飘摇,仿佛随时会被呼啸的夜风吹灭。
雪庭凝眸望着远处微弱的烛光,“是我疏忽之过,突然告知她身世,她一时没法接受。”
周嘉行轻拢斗篷,“不是这个原因。”
知道自己不是周百药的女儿,九宁只怕做梦都能笑出声,怎么可能因为没法接受自己的身世而偷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