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摆手。
袁小郎不敢多说,躬身退出去。
“郎主,九娘从周家出来了!”阿山抬脚进屋,说了这一句,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改口道,“不对,是公主出来了。”
他含笑瞥一眼转身走远的袁小郎,心中暗暗自得:你们这些中原长大的书生真是麻烦!为什么一定要强迫郎主认祖归宗?没有宗族扶持又怎么样?郎主可是要当驸马的!
从怀朗那里得知九宁的身份后,阿山恍恍惚惚了好几天,嘴巴从早到晚合不拢。
九娘居然是公主!
那可是金枝玉叶呀!
他又惊又喜:郎主真是好眼光,好运气……还有,好壮的胆子……
金尊玉贵的公主要下嫁给郎主,那郎主岂不是就成了驸马?
驸马为老丈人收复江山,名正言顺呀!
长公主深得民心,郎主一统淮南,夫妻俩齐心协力,谁稀罕那不相干的宗族?
阿山在心里鄙夷袁小郎他们,搓搓手,凑到桌案前,一眼扫到那封信报,眉头一皱。
“郎主……您在查周嘉暄?”
他嘴巴张了张,犹豫了一会儿,道:“公主……会不会不高兴?”
九宁当初坚持要给周都督和周嘉暄写信报平安,周嘉行嘴上没说什么,那张脸却起码黑了有十天半月。
阿山现在唯恐九宁嫌弃周嘉行出身太低配不上她,不想两人再为周嘉暄的事闹别扭。
周嘉行拿起信报,叠好,收进桌边堆叠的其他信报里。
他知道这种私底下的调查很可能没有必要,他太多疑。
但这是他的习惯,改不了。
他必须了解清楚江州的情势,以便能掌控全局……尤其这还和她有关。
阿山悄悄叹口气。
他得瞒好这件事,决不能让公主知道郎主一直在查周三郎!
……
九宁在亲兵的簇拥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家族人从她和周使君的对话中猜到一些什么,呆立在长街上,久久无言。
等马蹄声消失很久后,他们才颤声问周使君:“使君,您没说错吧?九娘是武宗之女?”
周使君面容凄惶,苍老的双眸里涌动着不可置信、悔恨、愧疚和自责。
族人惊呆了,表情瞬息万变。
片刻后,他们催促仆从赶紧追上九宁他们:“怎么能就这么让长公主离开呢?”
“对,长公主是在我们周家长大的,就算一时有些误会,之前的情谊难道就一笔勾销了?”
“不能让长公主这么走了!”
马嘶阵阵,仆从扬鞭,车马躁动。
众人双眼发光,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二郎是节度使,九娘是长公主,都是他们周家的!
喧闹中,响起一声突兀的冷笑。
“自取其辱,自取其辱啊!”
众人愀然变色,怒道:“谁大放厥词……”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说出“自取其辱”几个字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发苍苍的周使君。
族人脸上讪讪。
一名族老靠近周使君,“他们都是在周家长大的,我们为什么不能……”
族人不甘心呐!
一个是高贵的长公主,一个是年轻的霸主,都是从周家出去的,却不愿回归周家,眼看这样的人物和自己擦肩而过,他们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不争取一下,他们后半辈子都没法缓过这口气,他们必须争取!
周使君冷笑了一声。
直到今日,他才能真正理解当年他送走九宁后周都督骂他的那些话。
二郎周嘉行在颠簸困苦中长大,如今手握重权,从没有想过要报复周家,已经是他们周家侥幸了。
族人却犹不满足,还想让二郎为周家做牛做马,甚至想当皇亲国戚。
他们凭什么?
周都督才是二郎的亲祖父,他可曾对二郎提过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