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行接到一份战报,朝众人颔首致意,出了内殿。
皇甫超站在廊下,看他出来,上前几步,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
周嘉行点点头,吩咐他几句。
皇甫超神色严峻,记下他的话,告退。
周嘉行负手而立,眺望九宁所居寝宫的方向。
“河东军有异动?”
周嘉暄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问。
周嘉行没有回头,道:“宣武镇出兵助阵河东军。”
宣武镇和河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是他们早就料到的。
周嘉暄顺着周嘉行的视线望向伫立在台矶上的寝宫,“你这么做,观音奴高兴吗?”
“在你眼里,她一直是周家小娘子。”周嘉行脸上依旧是那副神情,道,“她不是,她现在是君王。”
周嘉暄语气一滞。
是啊,她现在是皇帝,不再是他的观音奴了。
……
卢公被李昭气了个半死,又被周都督嘲笑了一通,气得差点呕血。
九宁怕卢公真气出个好歹来,吩咐内侍送了他一些补身的药材,以示安抚。
周都督哈哈大笑:“他也有今天!”
卢公坚定维护世家的利益,如今被自己一直看好的雍王针对,还辩不倒对方,心情可想而知。
九宁告诉周都督十一郎的事,“十一哥跟着精骑做先锋,现在人在河中府。”
周都督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笑,“十一郎倒是最看得开的……他有福气。”
祖孙俩谈笑了几句,周都督看着九宁,目光含笑,“二郎要是欺负你,告诉阿翁,虽然阿翁现在老了,还是能帮你出气的。”
九宁笑着道:“阿翁总是偏心我。”
周都督笑笑,想拍拍她,想起她现在的身份,收回手。
虽然二郎不会认祖归宗,不过九宁肯认他就够了,他还是她的阿翁。
……
虽说大战在前,但因为内外有大军驻守,京畿周围又以恢复秩序和生产,流亡在外的世家、官员纷纷赶回长安,城内气氛并不沉重。
因为九宁即将大婚,民间百姓热情高涨。世家、豪族和官员们如何奉承且不必说,百姓也不甘落后,每日有人自发挑着一担担礼物送往京城,各里坊民众欢欣鼓舞,期盼九宁和周嘉行早日成婚,然后顺利生下继承人。
周嘉行仍然忙着讨伐河东军的事,每天依旧忙。
九宁比他清闲得多。
前有李昭天天和群臣互撕,后有归京的官员和新晋为争取周嘉行的重用而绞尽脑汁勾心斗角,她稳坐高位看热闹,时不时挑几个得用的人才。
几天后,一道加急讯报送回长安,满朝文武震动。
李元宗已于两天前正式登基。宣武镇秘密出兵两万攻打徐州,一举攻破数座城池,已经兵临徐州城下,与此同时,李元宗的一个儿子亲自率军南下,目标直指鄂州。
据说李元宗还召回骁勇善战的阿史那勃格,准备以他为先锋,攻打长安。
李昭暗示九宁:“婚礼得提前。”
周嘉行必须率军出征才能震慑河东军。
九宁知道轻重,下旨命内侍省于两日内准备好婚典。
少监这回没急哭——忙得眨眼睛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实在没精力去哭。
大礼中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徽、请期早在宣布下嫁的敕旨下达后于短短半个月内走完流程,接下来就是亲迎了。
九宁即位以后,前朝后宫都是一派忙碌景象,婚典其实准备得仓促,好在内侍省上上下下勤谨,典礼上没有出什么错,一切都很顺利。
这天一大早九宁就被叫起来了,穿上即位那天穿的冠冕去祭宗庙,拜祖先。
接下来是各种繁冗的仪式,直到傍晚黄昏时分才终于结束。
她累得两眼发花,完全分不清接下来该做什么,等她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暗沉,灯火辉煌。
大明宫内,张灯结彩,装饰一新。从宫城、皇城到外城,数万枝火把熊熊燃烧,如一条条蜿蜒的火龙,沿着横直竖平的宽阔长街延伸至各个里坊,站在大明宫内的高阁处俯瞰,夜幕下的长安城,浮动着一条条金色巨龙,从北向南,自里向外,一百多座里坊间次第亮起火光,如银河闪烁,群星璀璨,拱卫着宏伟轩昂、屹立城北的宫殿。
九宁身着华服,站在高耸的丹陛前,接受群臣叩拜。
周嘉行就站在她身旁,一身玄色甲衣,面容被火把放出的明皇光芒衬得刚硬俊朗。
九宁往他身上靠了一下,“腿好酸。”
周嘉行扶住她的腰。
九宁累了一天,真的站不直了,放心地压在他手臂上,让他半扶着自己,一道回寝宫。
他们俩成亲,自然没人敢闹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