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心中一颤,阿远可不就是匈奴人破城的时候捡到的么!
“敢问张公,那丢失的孩子几岁?”
张公一听大儿子说到这个,不由得涌上眼泪,颤悠悠的伸出手比划着,“五岁整,孩子外祖一家住在青州北地,那时我正好去谈生意,便一家人同时赶往青州,顺路看望孩子外祖一家,那日是他五岁的生辰,我带他去街上买些小玩意儿,可谁知遇上了破城的匈奴人,那些天杀的贼人冲进来见人就杀,掠人掠畜生,满城哀嚎啊,我的后背被匈奴人砍了一刀,当即昏厥了过去,被当成死人抬到了义庄,义庄那时已经塞不下了,我被搁在了院中,后来被人发现还没死透,抬回去治了一个多月才醒过来,可......可是,可怜我那幼子,已经不见了,如今也不知是否还在世上,我心里悔啊,不该那日带他出门去,可这些年,心里总有个念想,觉得他还活着,于是到处去找,可一次次都是失望啊。”
沈觅看向旁边的阿远,见他低着头,双手紧握成拳,微微发抖,便又问道:“张公可还曾急着那日孩子穿什么衣服,身上可有什么物件?”
那张夫人见沈觅对此事如此上心,想来定是有缘故,急道:“穿的是件绿色衣衫,那是我为他亲手缝制的,脖子上戴着一支金项圈,项圈上刻着百个不同的福字,是孩子外祖那日特意给他戴上的,为的便是遇难成祥,福气随身。”
沈觅略一思量,“那,孩子身上可有胎记?”
张夫人抹了把泪,连连点头,“有,有,背上有块胎记,红色的。”
阿远猛地抬头看向张夫人,眼中的泪水禁不住的淌下来。
沈觅见状,说道:“八年前,我与父亲路过青州北地,在匈奴人的铁蹄下有幸逃过一劫,那时的惨相至今仍历历在目,阿远便是那时遇见的,小小的一个人儿坐在混乱的街道上,身着深绿色衣衫,不过脖子上不曾见过项圈,想必混乱中丢失或者被人拿走也是有可能的,”看着阿远道,“阿远,你把背上的胎记给张公和夫人看看,看看是否是一样的。”
张夫人已经忍不住,猛地扑上去抱住阿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是我的阿言么,是我的阿言么,适才一见你就觉得像,同你大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自小你兄弟俩就长得相像,给母亲看看,看看,”张夫人一边哭着,一边掀起阿远后背上的衣袍,露出那块红色胎记,伸手摩挲着,“是我的阿言,没错的,是我的阿言,是我的阿言回来了。”
阿远这才回抱住张夫人,口中喃喃道:“母亲,你是我的母亲,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样的梦我做过好多次,每次一醒来母亲就不见了,我怕,怕的很。”
张公和张演也上前抱住这娘俩痛哭。
沈觅泪腺向来不高,看着阿远一家团聚,自己早就在一旁感动的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 小泽:我什么时候出来?种的鱼都收获两拨了
窦窦:我什么时候出来?一肚子坏水憋的肚肚疼
作者君:大狐狸和大尾巴狼靠后哈,先让我大觅觅上
☆、准备访故友
团聚是喜事, 张家夫妇盼了多少年,今日一看小儿子不但活在世上,还这般一表人才人见人爱,自然百感交集,感谢沈家父女这些年的付出。
晚上府里家宴,张夫人亲自下厨。
一来迎张府二郎君回家, 二来感谢沈觅抚育之恩, 待沈父归来之时, 定然还要再宴请一番。
席间欢声笑语, 众人仿佛活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是真的,张公说起这些年寻子不易, 受过的难为,多少次午夜梦回惊醒, 再看看阿远如今好好的就在眼前, 一时喜泪涟涟, 拉着张夫人和张演要给沈觅行大礼感谢, 若非沈家父女收养阿远,自己至死不能瞑目。
沈觅哪里能受这大礼,连忙上前拦住。
筵席结束时天色已晚, 沈觅要告辞回去,张夫人拉着手说什么也不让走,沈觅推辞不得,只得住下。
沈觅躺在榻上半宿睡不着, 眼前全是阿远当初遇见的模样,小脸惊惶,拉着自己的衣裙叫“阿姐”......
手把手教他习字,每当完成一篇大字,跑来给自己看,满脸的喜悦......
生病时,自己彻夜不睡觉照顾着他,一勺一勺的喂食汤药......
睡梦中惊醒,非要握着自己的手方能入睡......
阿爹赶车,阿远小小的人儿坐在后面,拿着书简背诵......
面对吃人的大虎,毫不犹豫的随自己跳下树......
每当有人对着自己无理,阿远首先挡在前面,说是要保护阿姐,可他还明明是个孩子......
自己生病时,阿远变成小大人,日夜看护,端水喂饭......
大雪中,冒着遇到野兽的危险,独自上山寻找自己......
沈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清晨起来时,半边枕头都是湿的。
不光是沈觅没睡好,昨夜众人心里激动的不得了,四个人在屋里聊到半宿,阿远说起当时自己惊吓过度,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年阿姐待自己犹如亲弟弟,甚至比亲弟弟还要好,幼时给自己启蒙,供自己读书,沈父极有学问,在家时教导自己读书,后来去各地采风,家里家外全靠阿姐一力支撑,这些年在阿姐的羽翼之下过得很好。
张家夫妇和张演心中感慨万千,幼子虽是幼年与家人分离,可是遇到了沈家父女这么善良正直的人家,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份人情大如天,待孩子们回房中休息,张家夫妇感慨万千,便琢磨着如何回报这份恩情,这样的恩情,这样的人品,不是用俗物便可回报的了的。
第二日张公一家人祭拜了祖先,告诉祖上幼子回来了,当着祖宗的面自然又是哭着诉一诉衷肠,阿远不愿改回原名,说自己已经习惯现在的名字,只冠了张姓,张公也依了他。
用过早饭,沈觅向张家夫妇告辞,张夫人再次百般留她住些日子,沈觅能感受到真心实意的热情,奈何这个月的药丸还没供上,况且尚需给张公制药,昨日虽是开了方子,可这时候很多中草药没有被发掘药用,因此还得现去寻找,这一找就得费日子了。
把缘由一一告知张公夫妇,两人这才勉强同意,只说有空一定常来。
阿远也要跟着回去,沈觅知道他的想法,想必是担心自己一个人会孤单失落,便告诉他自己没事,让他留下好好陪陪家人。
可是阿远铁了心的跟沈觅走,说家里还有许多活要干,阿姐一个人太累,如今家人已经找到了,以后自己会常来,见沈觅不肯,阿远拽着她的衣袖不撒手,一个劲儿的问“阿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让沈觅想起他小时候犯了错也这般,像粘人的小狗,粘着自己不撒手。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
张家夫妇虽舍不得,可见他执意跟着沈觅,便也不再拦,孩子能找回来已是万幸,这些年他又和阿姐待惯了,一时分开也不习惯,只嘱咐他得空就回家。
姐弟俩的日子照旧,看诊制药,时光安静而温馨。
阿远一有空便去张府看望家人,有时候还拖着阿姐一起去,张家夫妇也时常过来看望姐弟俩,每次来都带一车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光送首饰布料就好几箱子,里面不乏一些罕见名贵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