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疼爱孙回人尽皆知,以前她辅导孙回的学习,后来她替孙回供学费,孙家亲戚都知道孙迪才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当初小小年纪心地善良处事果断,父母都抛弃的孩子是她执意留下的。
这会儿孙迪依旧关心妹妹,又说:“待会儿跟我回去住两天,反正东年最近出差,这里又闹哄哄的,外面车子开来开去都听得一清二楚,你怎么复习!”
盛情难却,孙回收拾收拾便随姐姐走了。
其实她以为孙迪又要找她诉苦,就像从前那样,孙迪在学校里有不开心的事情,回来后只告诉孙回,就连离婚这么大的事儿也只有孙回一人知道。
回到复式公寓,孙迪果然倒起了苦水,“我跟你姐夫的感情真是不一般的,我刚毕业就进了他的公司,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他条件太好了,想勾引他的女人到处都是,我好不容易才能嫁给他,就算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我也是不愿意跟他分开的。”
孙回起先有些心虚,后来又觉得心痛,她搂住孙迪,眼眶热热的,“姐,你别这样,我知道你难受。”
“当然难受啦!”孙迪落着泪,“你都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爸妈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们就嫌女人没本事,我好不容易嫁了一个好的,要是就这样离婚了,他们的面子又要没有了,那群亲戚更要笑话,儿子儿子,儿子就算杀人放火也只有儿子最精贵!”
孙回感同身受,咬着唇隐忍泪水。
这一夜孙回没有复习,只和孙迪聊天,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中午,孙迪穿戴整齐,让她起床洗澡。
“你昨天没洗头,头发都臭了,赶紧洗一下,去楼下的浴室,我现在去买菜!”
孙回讪讪一笑,被孙迪推到了楼下。
那头谭东年已经到达公寓的停车场,在车里等了十分钟也不见孙迪出现,正要打电话催促,手机便响了起来。
孙迪道:“这样,你把协议拿上来放客厅吧,我快赶回来了,你在上面坐一会儿,我们到时候慢慢谈。”
谭东年不耐烦,摔上车门又坐进了电梯。
离婚协议已经商量了两周,今天孙迪终于松口,谭东年早已被她耗尽耐性,来时便决定,假如孙迪出尔反尔,他就将房产和现金全部收回,无需再留任何夫妻情面了。
孙回冲澡冲得欢快,捏捏肥肉又搓搓胳膊,最后跳了几下,感觉脂肪被甩出来了一些,她才关了水龙头。
擦身子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带衣服进来。
孙回一拍脑门,刚才睡眼朦胧,被孙迪直接推进浴室,根本就忽视了这个,这会儿孙迪刚出门不久,洗手间里也没有浴巾,看来她只能光溜溜的跑出去了。
外头的谭东年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频频看向手表,在第三次看完时间抬头的时候,另一头的浴室门突然打开,他愣愣看去,只见一人捂着毛巾遮住胸口,猫着腰快步走向楼梯,头发还在滴水,水渍顺着肩膀下滑,侧面的弧度美好,小臀微翘,谭东年屏住呼吸,倏地直了眼。
快步小跑了一段距离,孙回终于察觉到了异样,凉风嗖嗖地吹着水珠,初夏的温度只觉舒适,右侧却似乎有不寻常的气流,孙回慢慢扭过脖子,在看到谭东年的那一刻,她猛地瞪大了眼,一声尖叫破喉而出。
彼时孙母提着菜和孙迪一同走出电梯,嘴里还在念叨:“昨天怎么不早点说,今天一大早打电话给我让我带菜,我要是没时间呢!”她又抱怨,“还让我在楼下等到现在,下次干脆就给我配个钥匙,我直接上去!”
她见孙迪面色憔悴,又不忍继续,叹气说:“你就是倔,上上个礼拜你自己也说了你跟东年的事儿,两个礼拜了你怎么还这样,男人哪个不偷腥的,你忍一忍不就好了,外面的女人再好,你到底是明媒正娶的老婆,你跟东年好好说说,过一阵让他来家里吃个饭。
孙迪点点头:“我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我也不知道他外面的女人是谁,其实我怀疑……”
正说着,已经快要到达公寓门口了,孙迪将脚步放缓,竖耳听着动静,起先一丝声音都没有,再她掏出钥匙的时候,突然就从门里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一道男人的声音:“回回!”
孙迪心头一紧,立刻转开门把,门刚一打开,她便大叫:“你们在干什么!”
孙回面无血色地扶着栏杆,脚下直打滑,另一只手还不忘捂着胸口,谭东年见她跌倒,本就血气上涌的脸上又添了一丝焦急,追了几步快要碰到孙回了,却在见到门口的两人之后,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
接下来是一片混乱,孙回不管不顾地跑回了房间,孙母一直处于惊呆状态,孙迪拿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甩向谭东年,哭喊道:“谭东年,你还要不要脸,孙回是我的亲妹妹!”
孙母终于有了反应,瞠目结舌,“啊”了一声。
谭东年沉着脸,瞥了一眼楼上,又看向状似怒不可遏的孙迪,他嗤笑一声,指指地上的协议书,只撂下两个字:“签了!”迈开步子,就这样走了出去。
谭东年知道孙迪在打什么算盘,孙家人的丑脸他也早已知晓,但他现在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孙迪签字,因此他暂且由着她去耍弄心计,只是一想到孙回,谭东年又觉得不舒服。
孙父很快便赶来了,拿着离婚协议书气得发抖,孙迪伤心欲绝:“回回是我的亲妹妹啊,我怎么可能去防她,她整天都长不大,东年之前说喜欢她,要跟我离婚,我也尽量当这是借口,谁知道,谁知道……”
孙母气急败坏:“难怪你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你真是要死了,想瞒到什么时候,啊?”
孙迪还在那里哭,“他送回回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可我能说什么!”
孙父已拽过缩在一边的孙回,抄起协议书砸向她的脑袋,边砸边怒骂,“你个畜生,自己的姐夫也勾引?你还有没有脸!”什么难听他便骂什么,又抓起她的头发,狠狠地抽了两个巴掌,“啪啪”响了两声,孙回痛得脑袋一空,战战兢兢哭道:“爸爸,不是,我没有!”
孙父怒火攻心,把她往墙上一推,挥起拳头直往她身上砸,不停地破口大骂,又揪着她的头发连连狠踹,孙回缩着身子不停哭喊,耳朵里只有孙父的怒骂和孙母的声音,“打死她算了,畜生,白养了这么多年!”
身上腿上不断挨着拳脚,头皮仿佛全部脱落,整颗脑袋像是被装进了压缩袋,空气全无,浑身肌肉紧绷,孙回泪眼朦胧,机械地求饶不断。
就算从小到大见惯了孙父的拳头,现在这一幕也不免让孙迪害怕,她急忙起身喊孙父住手,慌慌地跑了上去拉扯他,孙父却反将她一推,凶狠怒骂:“给老子滚,没用的东西!”一转头,继续拽拉起孙回,将她狠狠敲向墙壁。
孙回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她现在唯一的动作是抱头,唯一的声音是哭泣,她想起初到孙家的那几年,家里条件太差,孙父借酒发泄,喝醉后总是对她拳打脚踢,拽着她的头发东拉西扯,她后来把马尾辫剪了,她等着二十岁的成人礼重新扎起辫子,现在头发快要及肩,她等来的却是最痛不欲生的画面。
孙迪发了狠地去推孙父,孙母眼见孙回被打得趴在了地上,也心慌意乱起来,加入了孙迪的阵营,好半天才让气喘吁吁的孙父停了手,最后踹了孙回一脚,狠狠道:“滚出去,再也别给我回来,滚,听到没有!”
孙母连忙拉起孙回,急急地说了几句什么,就这样将她推到了门外,夜幕低垂,离婚协议书重新被捡了起来。
天气渐热,夜里已添了许多飞虫,何洲挥开蛾子,与黎秋生碰了碰杯。
黎秋生在饭店里做东,宴请何洲和另几个弟兄,指着佛跳墙说:“鱼翅、海参、鲍鱼、干贝,新闻里都在说要保护鲨鱼,我不吃还有其他人吃嘛,来来来!”他给何洲夹了一大块,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嘴里的金牙。
他是闽南人,吃不惯南江市的菜,连请客都专请闽菜,一行人吃吃喝喝,直到十点钟才散场,离开酒店的时候黎秋生交给何洲一个信封,说道:“提前付你工资,听黄毛说你条件不太好,有困难跟我说,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你说是不是?”
何洲顿了顿,接过道谢。
半个小时后到达出租房,何洲的酒劲上来了,他拧了拧眉心,睁眼再看的时候,却见门外蹲着一个人,在月色下像是笼了一层纱。
孙回抬起头,声音像是从黑暗中溢来,“你回来了?江兵呢?”
何洲斜勾了一下唇,边走边回答:“他走了,没住这儿。”跨出最后一步,月亮倏地探出了云层,薄纱缓缓掀开。
孙回满脸泪痕,双颊微肿,脸上肤色变深,头发杂乱不堪。再一低头,胳膊上是勒痕和深色印记,脚上踩着拖鞋,只有一只。
何洲握住她的胳膊,不顾孙回倒抽了一口气,直接将她提了起来,双眸像是深陷黑色旋涡,阴森恐怖,“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