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场改建一事需要各种审批手续,梅亭山动用关系往上摸索,何洲在另一头联络上了船管科的科长,替监管打通口子。
海山集团做进口生意,税收属于大头,何洲拟定计划书建议做转口贸易,货物从国外运来,卸完后经过保税区出口,期间无需缴税,只是卸货的地方需要斟酌,谁成想梅亭山早就有此计划,只是苦于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而无法落实,如今得益于海关内部人员流动,他才能见缝插针把握时机。
这片场地傍山而建,手下在一旁向何洲讲解周围的情况。一头是码头,一头是保税区,期间车程并不长,集装箱转个弯就能驶进这里,不远处还有海山集团已建成的仓库,从现在起何洲就负责这块的工作,手下浩浩荡荡几十人全部由他调派指挥。
何洲在堆场实地考察了两个小时,又前往集团处理后续工作,期间跟车出门两趟,一趟前往先华集团,一趟前去接梅亭山。
梅亭山红光满面,比了比手指说道:“这是一个处长的价钱。”又换了换手指,“这是一个关长的价钱。”
何洲一笑,看向远处道路,一切只需静待。
晚饭时梅亭山在酒店里订了一间包厢,山珍海味摆满全桌,包厢里只有他们二人,何洲替他斟上酒,听梅亭山道:“钟兆昌也是个两面三刀的,他这头应了我们,那头他也不会断了中广的后路,儿子死了,生意还要继续。”顿了顿,他望向何洲,“你是重情还是重利?”
何洲放下酒瓶,淡淡道:“要看多大的情,多大的利,钟总这次能跟梅总您合作,与他儿子的死脱不了干系,不过更重要的是,海山集团能带给他更多。”
梅亭山大笑,指了指何洲说:“够老实!”他招呼何洲吃菜,又说了一阵生意上的事情,将自己的创业经历描述一番,其中艰难万险无人知,尤其是他偷渡出国那两年的经历,打下了海山王国的基础,梅亭山突然道,“当年我见过你哥哥,很不容易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了……”
何洲从未向他提及过家事,闻言后却也没有丝毫诧异,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垂眸不语,又听梅亭山道:“这么多年下来,中广的幕后当家也不知道是谁,藏得严严实实,估计知情的几个人,都像了你哥……”顿了顿,他没再继续,无奈道,“算了,我们接着吃,你好好干,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何洲淡淡一笑。
孙回睡得早,何洲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打起了轻轻的鼾声,小嘴微微张着,不知梦见了什么,喉咙里“嗯”了一声。
何洲轻手轻脚脱下外套,亲了她一下,又摸黑去浴室洗漱,洗完后孙回仍旧睡得不知时日,何洲钻进被子里搂过她,堵了她半天呼吸才将她恼醒。
孙回闷着声音抗拒,好半天才乖乖顺从,最后埋进被子里喊:“不亲了,再不睡觉明天就起不来了,我大后天还要赶飞机!”
何洲顿了顿,将她扯出被子说:“大后天的飞机,急什么!”
孙回哼哼唧唧,趴在他的身上没再说话。
她从未觉得寒假如此短暂,从前在家中她日日期盼上学,现在她多希望假期能够无限延长,两人不用分开。可惜她还要上学,还要完成学业,还要飞回那座没有何洲的城市。
何洲紧紧搂住她,呼吸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的肌肉很结实,胸膛硬邦邦的,孙回贴在上头,耳朵下是一颗心脏,此刻怦怦声传至耳内,就像催眠曲在哄她安睡,这是可以遮风的墙,可以避雨的棚,可以放下所有防备的怀抱。
何洲吻上她的额头,在她阖眼睡去之际,低低道:“宝贝……”好似幻觉,飘散在了黑暗中。
何洲向梅亭山请假四日,梅亭山玩笑似地说:“难不成是金屋藏娇了?”大手一挥准了假。
第一天,何洲在孙回的带领下参观了海州市的风景名胜,听她介绍这里的人文地理。
春节结束后气温缓慢回升,这两天艳阳高照,孙回跑了几步便沁了满头的汗,何洲时不时的替她擦擦额头,又拿着相机请游客帮忙拍照,对孙回道:“回去记得写日志!”
孙回哼了哼,又骂他:“**狂!”
第二天,何洲上午带孙回逛街吃东西,下午带她去买衣服箱包,晚上孙回吃多了,何洲揉揉她的肚子带她去散步,结果散着散着,便散到了海州市第六中学,指着大门上闪亮的招牌说:“海州的重点高中!”
孙回望向灯光下的“第六中学”四个字,洋洋洒洒的铜字悬挂在高墙上,这里是何洲的母校。
尚未开学,学校里漆黑一片,只点了几盏路灯,偶尔有保安巡逻经过。何洲来到后门,刚要教孙回翻墙,孙回已“呸”了两下手,抓住铁门,三两下就蹿到了顶上,冲下头目瞪口呆的何洲小声道:“你磨蹭什么,快点儿!”
何洲笑了笑,紧紧跟了上去,两人轻轻松松落了地。
六中占地面积极大,东面建有一个足球场,当年市里举办联谊赛,便是征用了六中的场地,何洲有幸成为志愿者,上过一次电视。
他道:“我运动方面有优势,体育老师希望我朝这方面发展,我妈没什么文化,就希望我能考上正经的大学,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的过去其实很简单,最美好的记忆存在于这座高中,无数辉煌和荣誉记载于册,常被师弟师妹引为榜样。
只是世事难料,如今他在做一些从前最叫他嗤之以鼻的事情,头顶的月亮永远都晦暗无光,唯有身边的孙回在替他照亮前路。
何洲从背后搂住她,望向无尽的球场低声道:“回去以后乖一点儿,我可以保护你!”保护你不用遭受我所遭受的,没人能构成威胁,保护你平安长乐,不用疲惫流泪。
在如此浪漫感人的时刻,孙回挥挥拳头,大煞风景道:“你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女人?”
何洲想了想,她在床上反抗他的时候所散发的凶狠气势确实不容小觑。
第三天,孙回终于踏上了前往南江市的飞机,随行人员一名――何洲。
这在孙回意料之外,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她使劲儿拧何洲,气呼呼道:“你骗我,你明明说让我一个人回来!”
何洲淡笑不语,见周围乘客侧目看来,他才小声示意孙回安静。
回到南江市,公寓的卫生工作成了头等大事,孙回指挥何洲擦擦洗洗,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收拾妥当,夜里两人去附近餐馆吃饭,晚上相拥赏月,天亮后又一起去超市购物,买齐一周的生活用品,孙回在小区门口拉住何洲的衣摆,抿着嘴角一声不吭。
何洲捧起孙回的脸蛋儿,不顾周围人来人往,连连嘬了好几下,最后抱紧她说:“我过几天就回来了,乖!”
孙回哼了哼,埋在他怀里仍旧一声不吭,何洲也不忍心推开她,便抱着她又亲又哄,磨磨蹭蹭好半天,终于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他又顿在原地,转头望了一眼,见孙回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何洲心中一揪,折返回去搂着她去拦出租车,没好气道:“送我去机场,待会儿自己坐车回来!”
孙回耸了耸鼻子,得逞一笑。
偶像剧里那些依依不舍的情景总在机场发生,孙回挥着手饱含热泪:“早点儿回来!”
何洲想笑又不敢笑,严肃地点点头,又耽误了十分钟才终于转身登机,他刚一走,孙回立刻放下了胳膊,脸上的表情跌成了秋日的萧瑟景象。
机场外的一辆黑色轿车内,有人坐在里头一言不发,直到孙回的身影再一次随着出租车消失了,才传来声音:“谭总,海州那边打来电话说,那个叫何洲的人在帮海山集团,这两个月的动作很大。”
谭东年抬手拧了拧眉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许久才低声念道:“果然……”放下手,他面无表情说,“找人盯着何洲。”顿了顿,又说,“留意一下孙回,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那头何洲下了飞机,室外黄昏寥寥,两辆轿车停在外头,一行人候在那里齐齐喊了一声“洲哥”,何洲点点头,坐进车内后拨通了黄毛的手机,叮嘱道,“我回海州了,帮忙看着孙回。”
黄毛嘲笑他:“哎哟我的洲哥,你这是没自信还是咱们**子太招惹人啊,啧啧,行了,我一定帮你看紧了!”
何洲笑了笑,谢了一句才挂断电话。
孙回在这半年里习惯了与何洲形影不离的日子,身边突然没了他,一时有些不适应,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总习惯性地看向沙发,以为何洲还坐在那里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