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回坐回餐桌,面前的粥和小菜一动未动,她问钟点工:“阿姨,他让你在这里做多久?”
钟点工笑答:“签了三年合同,说要是做得好,就一直做下去!”说完她突然惊呼,“哎呀小姐,你怎么哭了!”
孙回摇了一下头,她也不知道啊,她怎么突然就哭了。
何洲将公司的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关上房门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许久后才接到曾林西的电话,让他可以过来了。
何洲想了想,说道:“你来把我带走吧!”
曾林西一愣,虽然不解,但仍旧照做,半个多小时后几名警员来到何洲的公司,将他带了出去,公司内嗡嗡声不断,还是李伟鹏一声令下,喝止住了所有的议论。
孙回赶到公司的时候,大伙儿刚刚各就各位,前台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身穿睡衣,只披了一件外套,神色慌张,上门就问:“何洲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前台立刻警惕,幸好李伟鹏及时出现,惊讶地看着孙回,静默片刻才回答:“洲哥被警察带走了!”
公司众人听到这话,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孙回脚下微晃,跌跌撞撞的扶住了柜子,呢喃道:“不可能,你骗人!”
他们都在骗人,何洲这样厉害,这样无所不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警察带走,孙回大喊:“你骗人——”
同一时间,警方也出现在了医院里。
谭老的肺炎日益严重,前些日子一直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想着公司的事情,拉着谭东年的手,让他一定不能不管中广集团。
谭老从前没有交代过任何事情,他的身份又一直保密,只有中广的几名高层知道幕后老板是谁,这会儿许多事情都束手束脚,谭东年联络上了那几名高层,许多工作却根本无法参与,他索性在父亲面前虚以委蛇,每天装作一副忙碌的样子,算准了时间才来医院。
他已经很少与父亲相处了,从前孙迪还在家里,逢双休日他们二人便去一趟老宅,后来孙迪走了,谭东年忙工作躲相亲,也不愿见到这样的父亲,如此一来去老宅的次数便少了,这两年他似乎没有好好看过父亲,原来父亲脸上的皱纹这么多,头发也已经花白,他明明才六十多岁,吃穿都是最好的,不该这样苍老。
谭东年坐在病床边,剥着橙子怔怔地想着,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刚提着保温壶走来的谭母震惊的松了手,保温壶“咚”的一声滚落在地。
下午三点,梅亭山已经联络到了帮手,带着孙迪前往机场。
梅瑾安的电话仍旧打不通,梅亭山已沉不住气,焦急地踱来踱去,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梅亭山苦苦煎熬,捏着手机的手越来越紧,连孙迪要去厕所他也顾不上。
孙迪没有去厕所,她慢慢走出梅亭山的视线范围,又回头望了一眼,见不到他的人,她终于迈步跑了起来,直奔机场大门。
这一路她想了很多事,四年多之前的选择,两年之前的狼狈出逃,依附于梅亭山,纵使她再苦再怨,她也不会说出“后悔”两个字,可一旦逃出国,成为通缉犯,她必定悔恨终身!
她在梅亭山身边做公关经理,根本没有做过错事,顶多行贿受贿,知情不报,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逃犯,因此孙迪冲出机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打了110。
十月底的这一天,秋风吹尽了落叶,警车呼啸在这座南方城市,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
警方火速出击,中央下达一道又一道指令,这起走私案涉案金额高达百亿,更甚者远远不止,中央高度重视,而警方也马不停蹄,立刻进行了一系列问讯和调查。
谭老重病在身,只能呆在医院,病房门口警方二十四小时坚守,中广集团总部和海山集团已被封锁待查。
谭东年在应付完医院的事情之后,又接到了警方的电话,他愣了愣,挂断电话后叫来护工照顾母亲,走到父亲的病房门口站了许久,他才赶到公安局。
梅瑾安在八小时后终于交出了手中的优盘,她要求见梅亭山,警方没空理会她,立刻拿着优盘赶到了会议室。
谁知打开优盘,众人大惊,曾林西不敢置信,拔出优盘反复端看比照,说道:“确实是两个优盘。”虽然大头贴一样,但刮花的形状不一样,他险些以为见了鬼。
他再次插|入优盘,可结果还是跟之前一样,优盘里的内容他们在前两天已经看过数次,两个优盘内存储的东西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何洲与周峰,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优盘!
何洲站在囚室里,举起两个优盘看了又看,蹙眉道:“确定一模一样?”
曾林西道:“对,完全一样!”
何辉竟然使了这样一个障眼法,真正的优盘究竟在哪里?他带着他们越绕越远,如今何洲又身在监狱,什么也做不了。
曾林西道:“当初我们跟你签的协议,做的保证,你记不记得?现在少了这样一份重要资料,中广集团这边我们不能再妄动,你……”
曾林西无法说出口,他本以为何洲会有一系列的反应,重新谈判或者其他,谁知何洲却问:“孙回怎么样了?我让你派人保护的!”
孙回此刻就站在外头,三更半夜月光惨淡,外面静悄悄的,一个路人也没有。
警方不让她见何洲,她闯了三次门,最后还是被赶到了外面,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明明在跟何洲冷战,但她已经好多了,至少她开始吃何洲煮的饭菜,即使偷偷摸摸。
她也会查看何洲的感冒药,看他究竟有没有按时吃,感冒是不是好了一点儿,晚上到底在客厅睡觉还是在次卧睡觉。
她觉得一切能慢慢变好,虽然她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愿醒来,也不愿知道符晓薇的父母究竟怎么样了。
可现在一切都脱离了轨道。
夜里风大,凉飕飕的,李伟鹏小声劝孙回上车,孙回像是变成了石膏,呆呆的一动不动,最后还是有人说:“何洲暂时没有事,你姐姐……在海州也被抓了!”
孙回猛地回神,谭东年就站在不远处,眉头微蹙看着她,将她打量了一番,叹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脱下外套往她的身上披,无奈道:“怎么又穿睡衣!”
孙回觉得自己很快就会疯了,一夜之间,世界变得这么陌生,心里少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她像是孤魂野鬼,不会动也不会说话,望出去一片都是漆黑。
谭东年道:“你姐姐嫁给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情,我知道她有目的,我当年确实喜欢过她,只是后来没想到,她的目的竟然是这样,她拿了你表哥的钱,暗中监视我,想查我跟中广集团的关系,就因为那个优盘里有提到一部分关于南江谭家的事情,可谁也没想到,真正的掌门人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家!”
谭东年苦笑:“我当年千方百计跟你姐姐离婚,确实是因为看透了她,没法再闭着眼睛跟她过下去,也因为她早走早好,早走能平安,我爸不让我跟她离婚,无非也是想从她的身上下手,去查周峰,我不希望闹出更多的意外,现在她被抓了,估计过不久就能放出来,绕来绕去,她好像什么都没得到,我也是,最后我爸躺在病床上,戴着手铐,我努力了这么久,始终没法改变这个结局!”
孙回微微蹙着眉,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应,谭东年稍稍弯下腰,看着她说:“你站在这里,站成木头也没办法做任何事情,何洲犯了法就是犯了法,天理昭彰,就算是我爸我也这样说,他是一个成年人,利益熏心,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孙回终于大叫一声,猛地推开他:“你给我滚,他没犯法,他没有,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为了养活我,养活我——”
何洲只是为了养活她,他从前吃馒头榨菜,住破旧平房,如果不是因为孙回,他可以照样过那样的日子。
孙回疯了一样跑开了,谭东年的外套被她踩到了地上,她披着单薄的卫衣,耳边风声嚯嚯,她看不见前路,只一味奔跑,脚下踩过水坑泥沙和石子,踩过凹凸不平的板砖和水泥路,她的眼角渗出一滴滴的眼泪,随着奔跑融进了风中。
最后孙回停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望向黑乎乎的二楼窗户,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
她跑了太久,头晕目眩,脚下也站不稳,望向窗户,总觉得里头有人,好像有一道影子,她眨了眨眼,突然就见窗户亮起了灯,孙回一愣,立刻冲进了楼道,直奔二楼,死命地敲着门,敲了几下大门霍地打开,她愣愣地看着面前陌生的中年妇女,对方却惊讶道:“小姐?”
孙回这才想起来,她是何洲请来的钟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