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大药天香 清歌一片 4110 字 8天前

萧曜冷冷看她一眼,转头便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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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桩倒霉事后,绣春心惊肉跳了一夜,也不敢提出宫的事了。当晚又在太医院边上凑合过了一夜,第二天提心吊胆地去给太皇太后伺候眼睛。知道太皇太后必定已经晓得了这事。第一件事便是在边上太后那叫她费解的幸灾乐祸般的眼神里跪下去,战战兢兢地认罪。好在太皇太后倒并没怎么责怪她,只是叹了口气,挥手让她起来。等治完了眼睛,开口准许她出宫了。

绣春大喜,急忙再次磕头谢恩。夹着尾巴出了永寿宫,虽寒冬冻死人的天气,后背已经全是冷汗了。

她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这皇家的人十个里头九个都有毛病,自己再待在这个地方,下回怎么死都不知道,一边踩着还没来得及被清扫干净的积雪,急匆匆低头往太医院去。正走着,身后忽然有宫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说是太皇太后改了主意,临时召她去兰台陪驾。

兰台是永寿宫里的一个庭院,里头有个池,和御花园的太液池相连。绣春不晓得这老太太怎的突然又改了主意。只是这传话的宫人,确实又是永寿宫的人。无奈,只得扭头,跟着宫人回永寿宫。到了兰台,宫人指着池边的一座水榭,道:“太皇太后就在那里头,去吧。”

绣春觉得有些奇怪。这大冷的天,老太太不蹲在屋里头烤火,跑到这里做什么。再一想,皇家的人都没个定数,弯弯肠子能绕死人,做什么事都有可能,只好按捺下心思往那水榭去。

水榭在池子中间,用一道三人能并排走的基台相连。须得走过基台才能到达。路稍有些滑,绣春正小心地走着,后背忽然被人一推,脚下一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咕咚一声,一头栽进了边上的水里。

她落水的地方,离池边已经七八步远,水深高过人顶,她又是只旱鸭子,这样倒栽葱地跌入冰冷彻骨的水里,没扑腾两下,立马便呛水呛得天旋地转,就在快要失去意识时,隐约觉到似乎有人靠近,一把托住了自己的腰身往上带去,知道应该是有救了,心中一松,干脆便晕了过去。

这跳下水救起绣春的,不是别人,正是魏王萧琅。

说来也是巧,方才绣春跟了那宫人往这里来的,萧琅正经过,要去给太皇太后问安,正好看到绣春和那宫人往兰台方向去的背影,有些奇怪,便远远跟了几步,想看个究竟。看到她与那宫人上了台基,走到一半时,一错眼,竟在水榭一扇半开的窗里看到自己侄儿萧羚儿一晃而过的身影,顿觉不对。刚要加快脚步赶上来,见走在她身侧的那宫人竟忽然出手推了他一把,他便应声栽进了池里。当时情况紧急,萧琅几乎连想都没想,下意识地便飞奔到了近前,在那宫人目瞪口呆两眼发直的注视之下,跳下了水去捞已经沉底的绣春。

萧琅拖着已经晕厥过去的绣春湿淋淋地上了岸,那个宫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萧琅阴沉着脸,抱着绣春便往最近的那座水榭里去。躲在窗户后的萧羚儿见叔父来了,贴着墙角跟往门边挪,到了门口,猴子般的哧溜一声钻了出去。

萧琅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冰水顺着他额发滴答滴答地流淌下来。此时却顾不得自己了,只想着要先把这个董秀弄醒要紧。一边大声命人起暖炉送热水过来,一边将绣春放到了里头的一张榻上。她此刻脸色雪白,双目紧闭,拍了几下她的脸,见她没反应,改将她拨到床榻边上,让她半个身子朝下,捏开她嘴,用力拍她后背,听她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嘴里咕嘟咕嘟出来些水,眼皮子也稍动了下,似乎快苏醒了,心中终于一松。

她身上的衣裳也湿透了。萧琅怕她受冻,也没多想,伸手过去,想先替她脱去湿透了的厚重衣裳。

他飞快解开她衣襟,解到一半时,看到贴着她雪白一片的胸口处,竟露出了横裹着的青布一角。一怔,起先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再仔细一看,手一顿,整个人便似遭了雷劈,僵住了。

“殿下,炉子来了!”

正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宫人急急忙忙地进来。

“东西留下,人都出去!没我召唤,不许进来!”

萧琅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回头,低声喝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第29章

绣春方才呛了几口水,又心慌意乱,再被冰水一刺激,这才一时闭过了气,实际在水下停留并没多会儿,被萧琅捞上来这样折腾一番后,意识很快便有些恢复了过来。朦朦胧胧只觉自己四肢沉重,身体便如在冰柜里,使劲翕着眼皮想睁开,一时却又无力,正挣扎着,耳畔听到嗡嗡的说话声,感觉有手在触自己的脖子。

自从以男儿面目示人后,她对来自外人的任何非主动肢体接触都非常戒备,这种戒备甚至已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此时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是假扮男人的,绝不能让外人发现,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眼睛便猛地睁开,跃入眼帘的是两个面生的宫女。一个打散了自己头发,正弯腰下来用块绒巾在擦上头的水,另个的一只手,正停在自己的衣襟上,瞧着似是要替她解衣。

绣春大惊,呼地弹坐了起来,立刻低头,发现自己不过是外衣衣襟刚被解开,里头的还包裹严实,没被动过,顿时松了口气,急忙一把掩回了衣襟。

那宫女见她醒了,面露喜色,忙道:“董先生,你身上衣衫都湿了,快换下来吧,免得受了寒气。”

绣春惊魂甫定,四顾,见自己已经置身一张床榻之上,边上是个燃得极旺的火炉。稍一凝神,立刻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幕:永寿宫的宫人说太后要召见,她跟他到了兰台,经过基石时,被人从后推了一把,掉下了水,然后有人救起了自己……

“别,别,我自己来!”

绣春见这宫女说着,一双手又伸了过来要帮自己脱衣服,急忙避开了,抬头问道,“我方才落水,谁救我上来的?”

宫女和兰台里的所有宫人,方才都已得过魏王的吩咐,不要在这董秀跟前提他到过这里的事,也不准把这事传扬出去。虽然大是疑惑,但谁敢抗命?此时听她询问,一个便照先前被吩咐过的那样,道:“是兰台里的太监刘顺正巧看到,跳下水救了你的。此刻已经去换衣裳了。”

绣春不疑。低头想了下。

自己好端端地走路被人推下水,当时立最近的,就是那个来召的太监。很明显,推自己的就是他。至于他为什么这样,此刻一想,很快便了然了。太皇太后想来不可能忽然对自己下这样的手。皇宫里别的人,那个太后虽看起来对自己似乎也有些莫名敌意,但应该还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那么极有可能的,就是萧羚儿了。应是他恶作剧,或是报复,所以故意假传懿旨将自己诓到了这里,然后推自己下水。

她鼻腔忽然一阵发痒,打了个喷嚏,这才觉到浑身发冷,连毛孔里似乎都在往里钻寒气,边上燃了大火炉子也没用,见那宫女又要伸手过来,急忙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换。”

她此刻长发湿漉漉打散下来凌乱披着,映着那张脸,若非此刻脸颊嘴唇发白,简直美若桃李。俩宫女并未把她往女子里想,还是第一次看到生得这么漂亮的少年,以为她羞涩,笑道:“董先生不必拘束,我们服侍你方便些。”只她坚决拒绝。宫女对视一眼,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绣春去闩了门,凑到炉火旁,脱去身上湿透了的里外衣裳,取了边上放置着的一套里外行头,抖抖索索地穿了起来,鞋袜俱备。穿好后,坐到了火炉边一般烤头发,一边烤着裹胸的布条,渐渐觉得身上暖了,那布条也差不多干了,重新上身,再绾了头发,寻到里头的一面镜子,照了下,见没什么异样了,这才过去开门。

虽然差点便送命在那个唐王世子的手上,但绣春有自知之明。遇到这样的事,除了自认倒霉,以后加倍小心外,别无他想。莫说报复,便是连告状的心思也没有。她倒是想去向那个救了自己的太监道个谢。问了宫女,宫女却说他救了人后便离去了,此刻不在兰台。绣春无奈,只好叫宫女代自己先道个谢。

外头不知何时,纷纷扬扬又下起了雪。绣春在兰台一个宫人的带领下匆忙出宫。

先前那些天,她一直留在宫中,陈家人并不知道她今日会回,所以自然没派车来接。绣春出了宫门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阵辘辘声,也没留意,只想快点回去。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见叫自己的竟是魏王府的车把式。

萧琅有时用车,有时骑马,为他方便,王府的车把式每日都会赶了车在此等着。绣春也知道这一点。

“董先生,出宫了啊?本是在此等殿下的。只方才得了信,说他今日不用车了,我正要回去,顺路送你一程吧。”

那车把式笑道。

绣春见车里空着,自己因了落水惊吓,虽没多大事,一颗心到现在还有些晃悠悠的,既有顺路车,也没多客气,道了谢便爬上去。车夫特意拐了个弯,将她送到了金药堂,这才离去。

绣春已经接连有几天没回来了,宫里也没什么消息传出来,陈振正有些担心。此刻见孙女儿忽然回家了,自然高兴,绣春在屋里被巧儿缠着问东问西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最后拄着拐杖悄悄到了她屋外,立在瓦梁下竖着耳朵偷听。听了一会儿,大致便知道了情况,晓得正在给太皇太后治眼睛,终于放下了心。怕被里头的人察觉,正要再悄悄地走,不提防窗户却一下被推开,巧儿钻出了头,忽然看见陈振,咦了声:“老太爷,您怎么在这儿?”

陈振吓了一跳,忙背过了身,含含糊糊道:“我是路过……”说罢匆匆而去,绣春已经听见动静,跟着探出了头,见祖父拄着拐杖在雪地里踽踽独行,肩背上落了层薄薄的雪,显然是在自己窗外立了片刻的,咬了下唇,急忙出去,跑到了他身边,扶住他一边胳膊,道:“小心些。我扶你走。”

陈振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嘴唇略微动了下,终于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被她搀着往自己院里去,雪地里留下两列整齐的脚印。

今早在皇宫的那场意外,让绣春再次意识到人命的轻贱无常。倘若不是运气好,现在已经没了自己这个人。连让自己差点丢掉了性命的唐王世子,她都不能有任何抱怨,又有什么资格去与这样一个年迈孤独的老头子置气?更何况,他还是这个世上唯一所剩的真正与自己有关系的血亲了。

她这样想着,扶住陈振的手便更用力了。送他到正房门前站定后,她转身要走时,忽然听见他道:“过些天,等你有空的话,你去药厂做事吧。先从认料开始,熟悉每一房的每一道工序和那些当知道的事。我会叮嘱瑞福,让他带你的。”说完,转身往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