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旁忽然有人喝了一声。
绣春和萧羚儿俱没提防,吓了一跳,齐齐看了过去,见唐王萧曜不知何时竟从侧旁通往麒麟殿的一条御道上出来,边上是个羽林军官模样的人。他大约瞧见儿子逃课,这才出声喝问,但并没过来,只远远停在那里。
萧羚儿脸色大变,含含糊糊道:“我正要去的……”话没说完,人已经飞快溜了。
绣春见拦住自己的人都先跑了,自然更没自己的事了,朝他远远行了个礼后,忙匆匆而去。
“殿下,这事怎么办?”
那军官见近旁没人了,征求指示。
萧曜收回方才注视绣春背影消失的目光,凝神想了片刻,微微眯了下眼,低声道:“就当不知道,顺其自然。”
军官略微一怔,下意识抬眼。看见唐王也正盯着自己,神情淡然,眸光里却带了丝寒色。一凛。
自己是他的得用之人。自然不会蠢到去做违逆他心意的事。
“是。卑职知道了。”
萧曜点了下头,看向前方那片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的琉璃瓦顶,迈步而去。
那片琉璃瓦下,或许片刻之后,便会有一场好戏开始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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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尉卿李邈负责此次西突厥使团的全程安保。等下在麒麟殿会有一场宾宴,本朝两位监国亲王款待西突厥王子阿史那,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懈怠。看见魏王身边的叶悟朝自己过来,迎了上去。
“李大人,殿下命我来询问安保事宜,可都妥当了?”叶悟问道。
李邈应道:“是。麒麟殿里出入之人,连侍奉的宫女也都一一核查过,绝无纰漏。”
叶悟点头道:“这就好。有劳了。若议和能成,也算是了了殿下的长久心愿。”
魏王长据灵州贺兰抵御西突厥,领大小战事无数,亲感战火中士兵与边境百姓涂炭之苦,一向主干戈止歇。恰去年,西突厥新汗继位。新汗亦有意歇战。得知消息后,经汗王大帐里汉人臣子的奔波调停,加上魏王从中推力,这才有了这一次罕见的两国试探交往。昨日的议会里,据说除了对边境线还存分歧外,双方议定往后开设榷场,突厥马匹交换本朝缯絮。言谈甚欢。
李邈便道:“殿下心怀黎民,善战,却不恃战邀功,我向来敬重。请转告殿下,让他放心便是,倘有差错,提我人头见他!”
“来了!”
叶悟扭头,看见麒麟殿前的阔大御道上有仪仗羽林行来。
李邈神色转肃,忙与他一道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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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殿里,主宾分席次坐定,珍馐美味,杯觥交错。添酒奉菜的宫女轻巧穿梭其间,笙篌竽乐。殿中铺了张数丈见方的猩红华丽地衣,教坊司的一群彩衣舞女正踩着乐点翩然舞动。为防地衣被舞步扯动,四角各压一个鎏金兽首香炉。
领舞的是位二八佳人,艳妆红唇,身姿婀娜,在一众舞女中极是抢眼。
萧琅因了身体缘故,不大饮酒。只靠坐于椅上,目光从舞女身上转到了侧旁的王子阿史那处。
王子年近三十,带了突厥男人惯有的彪悍之气。大约是被那舞女吸引,连酒都顾不得喝,只定定盯着不放,目光随她身姿而动。
萧琅略微笑了下。
这个阿史那,并无他父汗那般有长远眼光,为人也鲁莽,非大材。往后若由他再继承汗位,两国局面如何,尚不能断定。但现如今,趁了他父汗还在,若能尽量争得和平,哪怕五年、十年,也比长年冲突不断要好上许多。
他目光掠过,正见坐自己对面的兄长萧曜举了杯,朝自己闲闲一晃,便也举杯应他,放下酒杯后,边上立着的宫女立刻替他续斟。
宴至j□j,此时乐点忽如雨声,舞女们的舞步也随之急促,袖风甚至带动了香炉青烟,尚未来得及升腾,便立刻被吹散无踪。再起擂鼓乐声,领舞舞女抬腿旋动,裙摆如花般随她笔直双腿绽放,看得人目眩神迷。
“好!”
王子忍不住,大声喝彩,下面陪坐的两国大臣也纷纷目不转睛。
萧琅也被这舞女所吸引。他盯着她,目光落在了她的裙裾之上,眸光微动,原本的闲适之色渐渐消隐。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殿中人尚在回味,那舞女领了身后女子,朝前头的主位恭敬地下跪谢礼。
“过来,赏你!”
阿史那操着有些生硬的汉化,朝那舞女招手。舞女抬头,看向左右两边的亲王,见他两个都只看着自己,并无人开声阻拦,便磕了个头,起身朝着阿史那款款而去。经过魏王座前时,听见他开口道:“跳得不错。王子既要赏你,记得好生谢他。莫失了礼数。”
舞女忙停下脚步,朝他施礼,表示记住了。
萧琅点了下头,目光随之落到了她的手上,忽然道:“你的右手指甲怎么刮花了?”
舞女一怔,低头抬手看去。见自己十指纤纤,指甲新涂的蔻丹色泽丰满,并无什么异样。抬眼迅速看向面前的魏王,神情仿佛略有些迷惑。
萧琅淡淡一笑,“去吧。莫让王子久等了。”
舞女转身继续往前。
萧琅看向立于自己身侧几步后的叶悟,递了个眼色。
叶悟从二十岁起被选中随侍,至今有十年。几乎不必萧琅开口,往往一个动作或眼神,他便能领悟意思。今日他本就一直高度戒备,见魏王忽然对个舞女开口说这些闲话,本就罕见了,此时收到他这样的眼色,一凛,立刻抬手握紧腰间的刀柄,盯着那舞女,脚步也慢慢靠近了过去。
舞女到了阿史那的桌前。阿史那扯下自己身上的一个金饰,拍到了桌上,哈哈笑道:“拿去吧!”
舞女朝他弯腰致谢,还没抬起身,袖中忽然寒光一闪,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不过半尺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正对面的王子刺去。
阿史那正被这舞女的美色所惑,哪里有防备?此时惊觉不对,却也来不及反应,眼见刀锋就要割上喉咙,侧旁一柄长刀已然出鞘,猛地挡开了匕首,叮一声,匕首从那舞女手中脱去,掉落在了地上。
殿中之人被这场变故所惊,直到叶悟与那舞女格斗,与涌过来的侍卫一道将她迅速**,这才反应了过来,纷纷起立,惊骇不已。
宾宴之上,竟会出这样的事。倘若不是叶悟见机及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