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闺房,杨老鸨便看见斜靠在床榻上的晴初,杨老鸨一个尖叫便冲了过去,“哎哟!我说我的好女儿啊,喜娘好容易给你做完了梳妆,你怎么能就这么歪在这里,弄乱了没得还要人来重做!”
转身便对一旁的小侍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个只吃不拉的贱蹄子,没见你家姑娘把头发弄乱了吗?请喜娘梳妆不要银子麽?老娘为着你们一遍一遍花了不知多少冤枉钱了,再不仔细点,改日便将你卖给西大街的雷屠户,好歹还能收回几斤猪肉钱……”
“妈妈!别说了!”晴初揉着额角,眉头紧蹙,“茉莉来替我随便把头发顺顺就行,反正这头面这样大,头发怎样也看不出来了。”
杵在一旁缩着脖子的小丫鬟茉莉听得晴初开口,如得了敕令一般飞奔上前,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杨老鸨咬着牙,又暗暗骂了几句“贱蹄子”,便挑着眉,眯着眼看向坐在妆镜前的晴初。只见她朱唇如樱,下巴尖尖,连日未曾进食越发瘦弱了,脸色也苍白的紧。
“我的好女儿怎生如此可怜!你看这小脸儿呦,快赶上咱大当家发的月例钱了,一个巴掌都填不满!来,妈妈给你搽点胭脂。”说着便往她苍白的小脸上又抹上一层桃花膏。
“我说我的好女儿啊,晚间你可得开心点,妈妈以往是怎样教你的,得罪了恩客可是自断财路啊。妈妈知道你钟意那陆大人,尽管梳拢你的不是陆大人,可陆大人以后依然可以来咱揽春院看你呀,你们俩的缘分啊,还长着呢!男人都一个样,你呀,现在只是看不开,日后你便明白了……”
晴初耳边回响着杨老鸨聒噪的声音,她只觉万念俱灰,什么都不想听,什么也都听不清,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迷迷糊糊地胡乱应着,只盼望杨老鸨赶紧说完,好让自己清净一会。不多久,一名穿戴整齐的龟奴来到晴初房门称吉时已到,晴初便被杨老鸨一把拖起,向前堂走去……
☆、情殇
揽春院, 高悬的大红灯笼印得四处都是红彤彤的,儿臂粗的红烛高烧, 周遭高悬的红绸随风飘荡,丝竹声声,悠扬入耳, 观礼客笑语嫣然,人声鼎沸。今晚的合卺大礼便在一众宾客的共同见证下完成。
晴初在杨老鸨的搀扶下袅袅走向前堂最显眼的一处包间,她一袭鲜红轻薄纱衣,内里搭一件低至酥胸, 绣着并蒂莲的米白色诃子(抹胸裙), 纱衣下的冰肌玉肤清晰可见。她芙蓉如面柳如眉,眼角含泪, 却更添梨花一枝春带雨的风情。
晴初甫一出场,四下里便有了一瞬的寂静,一众男客皆肆意地将自己惊艳、渴望、艳羡的目光投射到晴初身上, 激动的神色皆溢于言表, 似乎今夜即将摘取眼前这名娇娘的童-贞的男人便是自己。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如此冰清玉洁美娇娘被一个男人, 或是粗鄙富豪、或臃肿高官,总之是名“有福”的男人,碾碎成泥于身下, 更能刺激男人的神经?
一番眼神的肆虐后,看客们开始窃窃私语,是谁能如此有幸成为晴初姑娘的第一位入幕之宾呢?直到他们看见了一名身长九尺,虎背狼腰的男人自帷幔后走出……
私语声更大了, 居然不是臆想中猥琐、肥胖的老男人。有特殊癖好的男客面露惋惜之色,但更多看客感受到的却是逐渐沸腾的热血,如此雄壮的青年人配上弱似娇花的晴初,光想想都让人血脉贲张。
健硕的男人逐渐走至灯下,看客们沸腾了——浓长的剑眉,鹰睢的眼睛,一张戾气四溢的脸,居然是个蒙古人!
吉达勾着唇角歪坐在包间的圈椅上,面前是一桌丰盛的菜肴。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晴初,果然是个美人儿!这梁小儿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人,他满脑子都是一会应该怎么折腾眼前这名娇柔女子,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压根没去管那穿着正式的龟奴在怎样对自己与晴初一本正经地致贺,他无视众人的瞩目,不等那龟奴念完贺词,略过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冗长仪式,直起身来长臂一展,捞起晴初便往包间后的厢房走去……
龟奴呆立当场,一众看客哑口无言,第一次见到如此急色的嫖客,又没人与他抢,连几句话的时间都忍不下……
吉达抱着晴初进得厢房,却并不停下,他一脚踢开侧门继续往后,穿过了后院,来到一条小河旁,早有一艘美仑美奂的画舫在此守候。待吉达上得画舫,跳板静静地收起,精美的画舫便犹如潼潼怪兽,悄无声息的没入黑夜……
晴初的神魂早已游离,她任由杨老鸨拖着自己走入一处红彤彤又闹哄哄的房间,任由人们打量,耳畔回响着嘲笑、戏弄、调笑,她毫无反应,她脑子里不停回旋的只有一个人念头,她配不上陆离了,她再也无颜见他了。直到她被人抱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最终再次来到一处红彤彤的房间,又一把将她扔到一张红彤彤的床上时,她被磕醒了……
抬眼便看见一双冰冷、恣意的眸子,激得她一个激灵。这便是今夜自己的恩客?晴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她确信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不知这样一个素未蒙面的人为啥会如此豪掷千金只为买自己的处子之身。
晴初虽然疑惑,但她并不想去思考这样的无聊问题,她的心跳得很快,这位恩客看上去脾气不大好,浑身散发着负气压,如狼似虎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女人,而是只羊。这位恩客花重金来要她,也不是为了欲-望,而是为了吃肉果腹的。
晴初开始不住的发抖,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挤到床角,她还没活够呢,陆离说过要来寻她的。她回想起陆离的嘱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掉。
“想你的情郎了?”吉达并不以为忤,他很享受他人害怕自己的感觉,“你的情郎就算有再多的女人,最终也要匍匐在本将身下……你最好乖一点,本将军今日脾气不太好,若是伤到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吉达凑近晴初,用食指与拇指捏住晴初滑腻的下巴,揉弄摩挲。待看清晴初眼里的恐惧后,他满意的笑了。
吉达直起身来,立在床边便开始脱去自己的外裳,露出遒劲的胸膛,蹬去皂靴,迈开长腿一步便跨到了床角。
他踞坐在床角,将晴初牢牢固定在自己腿间。他唇角勾起,右手一挑,撩开大红纱衣的系带,纱衣轻飘飘的滑落,晴初那如雨打蝴蝶般颤抖不止的香肩和胳膊便彻底呈现在他眼前,月白色的诃子挂的很低,露出幽暗的一道沟,再往下是那娇艳欲滴的并蒂莲包裹着柔软的丰盈。
吉达眸色渐渐转暗,他探至晴初后背寻找那诃子的系带,一时却未曾寻得。他耐不住寻那米粒般的结,十指探入诃子边缘,用力向两边一扯。“嘶啦”一声,晴初身上最后一层布料便被一分为二,两只玉兔膨地弹出,粉色的峰尖亦俏然挺立。吉达眸中火焰顿起,他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握住一侧玉峰狠命的搓揉捻抹,另一只手探向晴初身下的亵裤,揪住腰带如法炮制的狠狠一扯,晴初已然不着寸缕……
晴初只觉一身皮肉被揪得生疼,痛的她两眼发花,她听见自己无力的呜咽,她想推开眼前这个恶魔,但推不动,她想一头撞向床柱,可被固定的死死的。她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声如重鼓击打在耳旁,心底的哀伤与绝望如同地狱的恶魔将她吞噬。
直到她身下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她仿佛看见自己的魂灵飞上了天,连身子都变得轻如鸿毛,周遭突然一阵寂静,漆黑终于将她吞噬,坠入沉沉如有实质的黑暗前,她心中一阵解脱,“陆大人,晴初与大人来生再见了……”
吉达低头看着缓缓沁出并撒抹在晴初雪白大腿上的点点红梅,有一瞬的呆滞。昨日王衢向他提及今日梳拢的乃一清倌人,自己尚当作玩笑话一笑了之,没想到梁禛小儿还真的挺看重这名歌姬,吉达转瞬间心情变得好极了。亦或者,那厮压根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他眼前又浮起梁禛那风清朗月的脸,越想越好笑,竟然忍不住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好容易止住了笑,他扭头看向床塌角上早已不省人事的晴初,突然生出一种胜利的满足感,“梁禛小儿,你在思峰山杀了我数十部下,今日我便让你的侍妾先行替你陪葬……”他自枕头角取出一方精致的雕花檀木盒,揭开盒子,取出一支布满粗糙刺头的木杵,他用木杵往被褥上一划,流光溢彩的缎面被褥立马起毛拉丝。吉达满意的点点头,扔掉木盒,手持木杵便向晴初靠拢过去……
……
今日自未时起陆离便在后院舞刀,眼见已到亥时,这个疯魔的男人亦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齐振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累坏了,便端了一碗水,立在后院门口高声唤道,“陆大人,陆大人!停下喝口水罢,咱喝口水再练……”
院门后除了“刷刷”的刀风,毫无任何回应。齐振摇摇头转过身离开院门,准备将碗放回厨房,迎头却碰上慌张如惊马的百户胡锦荣,一声脆响,齐振手里的碗瞬间变身为了一铲碎末。
“你着急投胎啊!没见我端着碗麽?”齐振甩甩被胡锦荣杵得生疼的手腕,恶狠狠的吼道。
胡锦荣却来不及搭理他,依旧保持自己奔行的路线,扯开嗓子便吼起来,“陆大人,陆大人!听不少嫖客说今晚梳拢晴初姑娘的恩客是个蒙古人,面目憎狞,身长九尺,膘肥体壮的,听那形状,莫不是上次偷袭咱的吉达?”
院内刀风声瞬间消失,赤-裸着上半身的陆离如旋风般飞出院门,“招呼众人,随我去揽春院……”
陆离沉如寒铁般的声音自墙外飘回,胡锦荣呆呆看向陆离奔离的方向,默了一瞬,冲着虚无抱拳回道,“属下领命……”
满头汗湿的陆离身着夜行衣,挎着绣春刀率众浩浩荡荡冲进了揽春院,他一把揪住立在堂前的龟奴,“杨老鸨呢?”
龟奴见陆离来势汹汹,哪敢再油嘴,赶紧打着哈哈领陆离去寻那杨老鸨。早有伶俐的龟奴向杨老鸨报告了前堂的情况,杨老鸨听说陆离又气势汹汹的来了,居然还领来了锦衣卫,早已在心里冷笑三声,陆离这厮莫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如此明目张胆来砸花楼的场子,就为与人争风吃醋,他锦衣卫是嫌自己名声太好,不想在开封城呆了吧。
杨老鸨扭动腰肢,向前堂走去,正好碰上寻她来的陆离。不等杨老鸨甩出袖帕摆谱,陆离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揪住杨老鸨的衣领,生生将杨老鸨举得双脚离了地,“吉达在何处?你这贱婆娘可还记得两日前你自己说的话?锦衣卫此番造访可不是只为了一个歌姬,你堂堂揽春院包庇朝廷钦犯,为虎作伥,今日我便要拿你这挨千刀的臭婆娘去我锦衣卫好好说道说道!”
杨老鸨被陆离甩得头晕眼花,陡然听得此番说辞,一时间都未能反应过来,“陆大人说啥?朝廷钦犯,谁是朝廷钦犯?大人可别随意栽赃啊!”
陆离懒得与她废话,左手一把抽出腰间的绣春刀,直直架在了杨老鸨脖颈上,“说,吉达现在何处?”
杨老鸨为陆离的气势所摄,只顾瑟瑟发抖。待陆离将刀轻轻用力向下一压,杨老鸨察觉到了脖颈间的刺痛,并有温热之物流进自己的衣领内,她心中恐惧大涨,高声尖叫起来,“大人可是问的梳拢晴初的蒙古人?他……他不在揽春院了!他上了汴河的画舫!”
“该如何寻得此画舫?”
“画舫乃两层,船身雕有百鸟花样,船尾有揽春院店招,自院子后的沥春河驶往那汴河,应是往汴河下游而去……”
杨老鸨轰然落地,耳旁传来陆离冰冷的声音,“劳烦胡大人且将此妇人押至卫所,仔细审问其藏匿逃犯一案,其余人等随我去汴河。”
跪坐地上的杨老鸨听闻此言,立马尖叫起来,“大人!奴冤枉!那蒙古人只说是商人,奴一妇道人家,哪认得什么逃犯?他出价最高,奴自当他乃好客人……大人……”
不及她说完,胡锦荣一把拖起杨老鸨便往门外扯,杨老鸨哪里肯依,直直便往地下滚,胡锦荣使个眼色,自有两名校尉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老鸨的胳膊便离开了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