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禛颔首,“午逸兄回庄子休养些日子也好,土司府人多事忙的,确实不利于养伤。那禛便在此预祝午逸兄早日康复啦……”
朱成翊心中愉悦,终于不用整日面对梁禛,也不用忍受安缇的骚扰,可算是放轻松了,一番道别后,朱成翊踏上了去往濯庄的路。路程不算近,自己有伤,赶不得路,至少得五六日才能到,可朱成翊并不觉得难,有姑姑随行,连逃难都是甜蜜的,更何况这一点路程了。
齐韵一大早便被朱成翊送往了城外,美其名曰让齐韵去城外的农庄买点新鲜果子。齐韵虽觉奇怪,但想到濯庄偏远,朱成翊身受重伤,确实应该提前准备些上好的果子,便不再追问,任由巴拉将自己送往了西门外。
朱成翊带领护卫向西门走去,土司府侧门也悄悄溜出了一队人马,是陆离率领十余名部众远远尾随朱成翊也向西门走去。待得朱成翊来到西门外,早有一队朴素的车队在路边等着朱成翊,正是巴拉护卫的齐韵车队,见朱成翊的车驾到来,两队车马迅速合二为一,浩浩荡荡向西继续前行。
陆离远远看得真切,直觉告诉他这午逸果真诡异得紧,不过回个庄子而已,还有人于城外鬼鬼祟祟接应,便吩咐下去,让部众们打起精神紧跟午逸。
夜晚降临,让陆离惊愕的是,午逸竟然不扎营,反倒换了一拨人驾车,打着火把也要连夜赶路。朱成翊不是不想休息,而是他也担心半路被梁禛的探子探到什么,岂不前功尽弃,于是他日夜奔袭只求早日回到自己的濯庄,只有在八卦阵的保护下,他才能多一丝安全感。
“翊哥儿在躲什么?”齐韵跪坐在朱成翊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朱成翊因颠簸扯动伤口而紧锁的眉头。
朱成翊睁开了眼,望着齐韵,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怕没几天好与姑姑在一起了,难得安缇能允我回一趟濯庄,无论如何我也要多腾几日来分予姑姑。”
“胡扯!要不是看在你有伤在身,奔袭不便,我定要自己下车看个分明。告诉我,可是朝廷有人追来了?”
朱成翊心中咯噔一声,差点忘记这个姑姑最是狡黠,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了鼓劲,抬起头便双目泪汪汪地朝齐韵苦着脸,“说出来我怕姑姑生气……”
“说吧,你现在有伤,我心疼还来不及,保证不会生你气。”齐韵乜斜着眼看向朱成翊。
朱成翊费力咽了口唾沫,“姑姑说话可算话?”
“那是当然!”
朱成翊沉吟片刻,“前几日门房递了个信函……是给姑姑你的,便是姑姑你寻的商队已经来到车里,他们将在勐荣县补给休整五六日,让你尽快赶去同他们汇合……”
朱成翊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看见齐韵的眼睛已然喷出了火,“姑姑!我不是故意要阻挠你回家,翊只是不希望你采用如此不安全的方式北上京城,万一商队半路遇上劫匪怎么办!”
他忍住伤口撕拉带来的剧痛伸手扯住了齐韵的袖口,轻轻摇着,“姑姑莫恼,翊会安排人送你回家的,咱开春后走,就这么说定了!嗯?”
齐韵费力压下心中怒火,狠狠瞪了瞪眼前这位满头绷带的家伙,“勐荣县在车里司东北,如今我再赶去也只怕是来不及了,你是早打定主意要如此毁了我的计划罢?”
她一把甩开朱成翊的手,耳畔传来朱成翊痛苦的闷哼,齐韵一个激灵,大夫说过朱成翊被踩伤了肋骨,务必不能再让胸腔受到撞击,她一个转身朝朱成翊身旁扑去,“翊哥儿,你没事吧……”
“……唔……痛啊……韵儿姑姑……我的胳膊……莫不是……又流血了……”
“莫急,奴家替你瞧瞧……可是这里?”
“啊!姑姑!轻些啊——”
“我可不是很轻了麽,你一大男人怎的跟个女人似的。”
“你又扯着我了!痛不痛你还能比我更清楚?”
“喊什么喊,小点儿声!乖一些嘛,姑姑再轻些啊,给我瞅瞅。”
“不要!我不要谁瞅。”
“唷,还闹别扭呢,要不我让医官儿进来替你瞧瞧?”
“姑姑,莫要折腾我了,我累了,要睡觉。”
“瞧了便睡。”
“不嘛……”
“你乖……”
“不……”
马蹄得得,巴拉揉揉酸胀的额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一转头,他看见几名卒子催着马跟在马车后,捂着嘴只顾吃吃傻笑。
“去去去,一边儿去,各自的位置在哪里还需得我提醒?”他竖起眉毛,瞪起眼睛冲这几名卒子吼,“咱快些赶路!争取明日晚间便能回濯庄睡个囫囵觉!”
……
夜幕低垂,眼前的小路宛如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蜿蜒穿行浓密的树影中,磔磔车马声搅动了这一方静谧,朱成翊回到了濯庄。一行人没入巨石阵,不再有声,密林重归寂静,转眼间,一时的喧嚣恍若只是一场错觉。
陆离没走几步便率部撤了回来,这石阵实在怪异得紧,相隔不远的目标进了阵,瞬间便再也寻不见踪迹,最为诡异的是,连声也听不见。为安全起见,陆离不敢再跟,忙不迭地退回了密林,就地安营扎寨,待得天明再议。
马车内朱成翊睡的沉,身边有韵儿姑姑,空气中弥漫着幽幽苏合香,让他安然无比,睡得前所未有的舒坦。进了濯庄,回到朱成翊的小院,他依旧没醒,巴拉掀开马车帘就要扯开嗓门唤朱成翊,被齐韵抬手止住。
“翊哥儿太疲惫,勿要吵醒他,烦请将军将马车移至院内,唤婢女拿来帛枕与被褥,我伺候翊哥儿就睡这车内。”
巴拉拱手,将马车轻轻赶至小院内一处避风的花坛边,唤婢女送来了被褥与枕头递与齐韵,齐韵接下后便招呼众人各自回房歇息。她将被褥仔细替朱成翊掖好,将他的头轻轻抬起,替他枕好帛枕,自己则将朱成翊安顿好后,寻了个角落拿锦垫胡乱塞塞,便裹着一块薄褥也沉沉睡去。
齐韵睡得很不安稳,马车内空间狭小,为了让朱成翊睡得舒服,齐韵将自己紧紧塞在马车的一角,靠坐在一块锦垫上,头靠在马车角,整个人呈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
朱成翊醒来后便看见这样裹一块薄被,仰着头,扭着腰,蜷着腿,睡得别扭的齐韵。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锦被,头下的帛枕,朱成翊有一瞬的惘然,待他挣扎着直起身,掀开车帘看见自己亲手垒的花台与自己悉心培植的琼花与木樨树时,浓浓暖意涌上心头。
韵儿姑姑总是如此无微不至的替自己着想,爱惜自己的身体,照料自己的起居,她从不贪图虚名、利禄,不求自己的回报,她只要我平安喜乐呢……
朱成翊暖暖的笑着,不顾浑身的疼痛,轻轻靠近熟睡的齐韵,他细细地看她熟睡的眼,舒缓的眉,“姑姑,翊心悦你……”
朱成翊轻轻地说,他用尽全力将齐韵缓缓放下,轻轻放入自己适才睡过的锦被,替她盖好,自己也笨拙地挪进了被窝,将自己与齐韵紧紧地贴在一起。
“姑姑,我朱成翊只有你一个……”他累得满头汗,伤口有血渗出,可他却并不觉得痛,只有令人眩晕的幸福,和那无处不在的苏合香将他包围,如同置身母亲的怀抱,给他温暖,给他慰藉,好似自万物初生时,自己与姑姑便本就如此是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禛哥哥不得其法,柳暗花明是否还能又一村?
☆、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