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雪突然大声,眸底浮起浓浓怨忿,也不知怨忿的是什么,是谁。
赵挚冷笑一声,颇有一股‘你尽管发挥,看我信不信’的从容。
陆语雪突然就丧气了。
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深深的漩涡里,望不到头,也看不到底。
“我说的都是真话。”
她转头看着夜色,声音沉下去。
赵挚面上没有半点同情:“所以那日你被卫氏算计时,才能让甘四娘乖乖听话——”
“你有她的把柄。”
“我也是没办法……”陆语雪咬着唇,声音喃喃,“我不想被算计,更不想蒙在鼓里,一次次遇到各种不同意外……”
赵挚:“那就可以算计别人?”
“呵,”陆语雪突然笑了一声,面色不仅仅是自嘲了,很有些阴沉晦暗,“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希望自己的女人纯真,善良,干净,最好不谙世事,软软嫩嫩像朵花儿,可明明你们也在做同样的事……不,你们更过分!”
她仰着脸,回看赵挚:“你不是这样?你没算计过人?没踩着一路尸骨,走到强硬霸道的今日?世事本就不容弱者生存,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不学着强大成长的人,终究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这道理所有人都懂,为什么你们男人做得,女人做不得!”
这些话脱出口,陆语雪心有些痛,仿佛有什么,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护着的东西消失了,但看着对方脸上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她又有些痛快。
戴面具是一件很累的事,她早就不想装了,既然赵挚知道她的模样,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不过一口气说个痛快!
“你以为宋采唐就纯洁干净了?从来没算计过别人?”陆语雪嗤笑一声,眉梢流转,颇有一股别样风情,“她可厉害呢,讹人钱财,连做白事小本生意的都不放过;欺负家姐舅母,别人惹她一点,她就假做事件,撺掇着外祖母禁别禁足;以权谋私,踩着别人上位,没她不敢干的!”
“一个内宅女子,瘫在床上的傻子,醒来不过一年,就大变了样!一年前,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朋,无权无势,命都快没了,无人知无人晓,现在呢?她是关家上上下下待为贵客的表小姐,钱财好物流水似的给,什么都不缺!她与江湖势力勾连,随意出入官府,结交攀附权贵,随便一个汴梁闺女都能欺负,还能待价而沽——”
越说,陆语雪就越恨:“表哥你可睁睁眼看个清楚吧!她才不是什么傻白甜,她心机深着呢!”
夜风忽冷,庑廊安静。
赵挚看向陆语雪的目光十分陌生,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
陆语雪紧紧抿唇,感觉嘴内一片腥甜。
“我从不认为,有心机是坏事,”赵挚神情平静,“如你所言,世事不易,女子犹为辛苦,若能长些见识,心智慧开,是很好的事。我不认为无知蠢妇能支应门庭,生养出奇佳好孩子。但——”
赵挚看着陆语雪,眸底写满失望:“成事者,不择手段可以,不能没有底线。”
这一句话说的很慢,像在指陆语雪毫无负担的利用甘四娘,甘四娘死了也毫无,又像……在暗指以前的什么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