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这些日子,她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再美的容颜,死后也泛着淡淡青色,不若生前鲜活。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采唐感觉她眼梢唇角弧度并不痛苦,似乎还透着安详,好像走的很放心,很解脱。
手指挨到白色覆尸布,感觉有些冰凉,宋采唐微微低头,看到甘四娘袖子上脏了一点。
她找来温水和帕子,轻轻为她擦拭干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拧帕子的沥沥水声,和布料轻轻接触的声音。
灿烂的春日阳光顺着窗子洒下,落在地上摇曳轻晃,就像满地碎金,十分温暖。
房间温度却没有因为这些升一点,还是那么寂静冷清。
宋采唐微微低着头,发丝顺着动作滑到胸前,鸦发白肤,美人如玉。
她一下一下的帮甘四娘擦着衣角,十分认真。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呢?认不认识一个叫宋义的人?”
大约往日记忆一旦撕开口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近日她不睡觉便罢,只要一睡觉,就会做梦,往昔岁月披头盖脸的砸来,信息量大的她一时接收不清,甚至分不清哪个是事实,哪个是梦境。
诸事纷杂,有时候透着奇怪和危机,她不得不深思,也从没想到过逃避。
梦里很多事影影绰绰的,比如父亲宋义,她记得他偶尔会和一个人联系,一个女人。她没见过这个女人,但看过宋义保存的画像。
这种时期的绘画风格偏写意,人物画普遍跟真人不像,宋采唐对画中人五官容貌一点也不敏感,估计就算哪天见到,也认不出对方就是画中人。但她能看懂画中意境,这个女人柔脂玉肤,面若芙蓉,很美,年纪应该跟甘四娘差不多。
宋义每次收到这个女人的信,都会一个人在房间坐很久,心情也会不好几日。
这个女人的信,宋义会斟酌很久,反反复复的看,反反复复的犹豫,最后……会烧掉。
这样的行为很奇怪,不得不让宋采唐产生联想。
其实母亲去世多年,父亲一个人过的很不容易,她并不介意父亲再娶,也早早就表露过这个意思,可宋义很坚持,甚至宋采唐一提起这个,他就生气。宋采唐一度很不理解,也把这个画像女人的存在,记住了。
然在她漫长的,十几年的记忆里,这种时候并不多,宋义一共只收到过这女人三封信,还被她发现了。
记忆里没有任何线索和迹象表明,这个女人就是甘四娘,或者跟甘四娘有关,宋采唐也知道自己的这点联想实在有些天马行空,没任何根据,但这个时间点,就是莫名其妙,让她想起了这件事。
所以她很想认真的问一问甘四娘,得到一个答案,但是晚了。
她想起来的太晚,甘四娘又死得太早,就这般错过了。
袖子上的脏污并不多,一会儿就擦好了,宋采唐收起水盆和帕子,再次看着甘四娘的脸,心里想,要是外面人的传言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如果真是阎王爷的亲戚,能够去阴间问死人的话,该有多好。
阳光落在窗户,落在地面,落在了一边的停尸台,却抚摸不到甘四娘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