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这一离宫,慈宁宫更显幽静了。宫里如今各宫主位也都不在,入宫这么长时间,碍着养胎的关系,再加上宫里人多眼杂,林氏鲜少能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今个儿,瞧着外头日头不错,林氏想了想,唤了两宫女,想让她们搀扶着自个儿,去外面走走。
可鞋子还未穿好,就见桂嬷嬷来了。
桂嬷嬷是太后眼前的红人,林氏自然也不敢在她面前拿乔。许是因为孩子就要出生了,林氏近几日总忐忑的慌。
见她低垂着眼睑,整个人消瘦的厉害,桂嬷嬷微微蹙了蹙眉。原先还有几分犹豫,这会儿却都消散了。林氏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赌一把,可她却赌不起啊。自家那一大家子人,可都掌控在郑国公手中。桂嬷嬷十二岁入宫当了宫女,十五岁被调到太后身边侍奉,这么些年,她手上也不是没有过肮脏,说实在的,能在这宫里留下来的,谁都不可能干净。
这林氏确实是惹人怜,娇滴滴的,人也怯懦的很。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关系着那么多人的生死。
想到这些,桂嬷嬷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氏的肚子,指尖紧紧捏着茶杯。
林氏咬咬唇,有些纳闷怎么嬷嬷如此盯着自己的肚子。正想开口问,却见桂嬷嬷摆了摆手,瞬间,屋里侍奉的宫女,都尽数退了出去。
见此,林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声音颤颤道:“嬷嬷,您……”
待她看到桂嬷嬷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下一瞬却突地把她扑在炕上,拿起大引枕捂了她的嘴,她早已吓傻了。等她下意识的去挣扎,可她身子本就娇弱,如何敌得过桂嬷嬷的蛮力。
“侧妃,您别怪奴才。老奴也不想害您。可您若不死,就得有很多人去死。甚至是太后娘娘,也会受到牵连。这件事终归是纸包不住火的,奴婢这才不得已自作主张。”
林氏拼命的想要挣扎,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着桂嬷嬷。
桂嬷嬷却丝毫都不放松,“侧妃,您别怕,等你去了,奴婢会常给您烧纸钱的。您也别嫉恨奴才,太后娘娘老糊涂了,想着是给五王爷留下一个孩子,却不知道把五王爷弄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佛家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当是救救王爷吧,没了这孩子,王爷还能继续当他的闲散王爷,到时候过继一个宗室的孩子,也同样会留下香火。”
桂嬷嬷自顾自的说着,直到再也看不到林氏挣扎,又捂了一会儿,她才松开了手。
等到外面的宫女中途进来奉茶,看到屋里这一幕,吓得差点没晕在地上。
桂嬷嬷凌厉的目光看向那两宫女,似笑非笑道:“做人啊,就等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她以为她真的能给五王爷留下子嗣。可这些都是踩在多少人的尸、体上,才能瞒着这秘密。纸终归包不住火的,到时候,你们都得死。慎刑司的手段,你们没人想去尝尝吧。所以,给我把嘴闭紧了,林氏是大晚上自个儿一个人偷偷溜到外面去散步,不小心摔了一跤,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回天无数了。记住,我是在救你们,否则,即便这林氏真的生下孩子,你以为你们就能活吗?”
那两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连连点头。
桂嬷嬷满意的微微勾勾唇角,又道:“好了,别怕,过来帮侧妃好好的梳妆打扮,也不枉你们侍奉侧妃这些日子。”
“嬷嬷,这……”这两宫女也不是新入宫的宫女了,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桂嬷嬷见状,猛的一甩杯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沉声道:“要想在这宫里活下去,谁手上不沾点血。莫怕,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是替主子办事。有时候,主子难免有糊涂的时候,难免想铤而走险,可我们就得替主子打量,这宫里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你当嬷嬷我能活到这个年纪。”
京郊
为了掩人耳目,太后有些日子没见五王爷了。
不过想着用不了多久,儿子就能有自己的子嗣。这点思念之情也就不那么难捱了。
这次出宫,是万寿节之后,郑太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等接受过那些内外命妇的拜见,郑太后独留了郑国公夫人周氏和郑涟在身边。
周氏素来爱算计,知道女儿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也不再想着太后能收回懿旨。如今,能求了太后娘娘,若让涟儿和清溪郡主一日出嫁,再能多给些添妆,涟儿也不至于太艰难。
如此想着,周氏拿了帕子,掩面就和郑太后哭诉起来。
“太后,这清溪郡主也太骄纵了,当时那么多人看着,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这不是在打妾身的脸,这明摆的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清溪郡主不就仗着自己背后有大长公主殿下吗?可她会不会太目中无人了。大长公主殿下虽说身份尊贵,可怎么可能越过您去?您才是大曜国最尊贵的女人。”
周氏这番话是真的说到郑太后心坎儿上了。要说这些年,比起宫里的婉太妃,其实高宁大长公主在她看来,更是扎眼,更让她忌惮。
一旁,郑涟也是梨花带雨的。她虽说因为那日之事对周氏生了怨恨,可也知道,她如今能用的唯有周氏了。起码,比起爹爹的铁石心肠,周氏这会儿心里还想着替她多争取一些。原本在象牙塔的郑涟,这几日也琢磨过来了,没了周氏,她只会更加孤助无援,她唯有牢牢的抓住周氏心中对她那一点点的怜惜之情,这才是上上策。
从太后下了懿旨那一日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成日只知道悲春伤秋的女孩子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郑太后抬眸看看周氏,再看看郑涟,去也没给个准话。圣上有心借着这次狩猎,除去镇北王。她现在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管这些琐事。
“好了,这大好的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那清溪郡主素来是个什么脾气,这京城上下,无人不知。没的为了这个,和自个儿过不去。”
说完,她缓缓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
周氏忙止了哭泣。
可话虽这么说,太后心里还是觉得这清溪郡主有些没规矩。
等周氏和郑涟前脚才离开,太后有些心烦的一把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冷冷道:“哀家也有些日子没见大长公主殿下了,传哀家的口谕,请大长公主殿下过来一块吃茶。”
只没想到,她还未等到高宁大长公主来,就听外面出了事儿。说什么侍奉在太子殿下身边的庶妃李氏,浑、身伤痕累累的跪在成元帝的御帐前,直指太子殿下患有多年风疾,近些日子竟愈发厉害,喜怒无常。
虽然已经被成元帝严禁私传此事,可悠悠众口,如何能堵得住。
东宫储君患有风疾?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近年来,太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而太子殿下,闻着这消息,竟携、刀欲冲进成元帝的御帐。不管是他气糊涂了还是怎么,这绝对是大不敬。
太子代表皇位正统,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成元帝一直都没能下狠心废黜他的缘故。可太子却发了疯,带刀硬闯御帐,这在任何一个帝王眼中,都无意义是挑战他的权威,太子到底想干什么,是觉得事情败露,想杀了李氏这贱、人,还是想御前行刺,提前登基。
成元帝真的不敢细想,他自小亲自教导的儿子,太让他失望了。他以前能忍着太子,那是因为太子在他面前还算恭顺,可眼前这,他若能视若无睹,他的威严何在。
当然,除了这个,成元帝心中也是恨极太子坏了他的好事。他原本已经准备借此契机,对镇北王处之而后快,可发生这样的意外,他如何敢轻举妄动。他是想办镇北王,可这个时候,却是不行了。
太子患有风疾,又带、刀私闯御帐,毕竟让人人心惶惶。这会儿,不知多少人暗中打探消息。这个时候,成元帝纵然再不愿意,也只能求稳。
“圣上,您消消气。太子殿下年轻气盛,难保有时候失了沉稳。”
冯振不愧是老狐狸,都这会儿了,还不忘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