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等大皇子前往江南一事旨意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大皇子身上。他只需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可对于那些朝臣,对于那些自以为是的宗亲,却是一个信号。想必他们肯定会揣摩圣意,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冯振,你怎么看大皇子往江南一事?”
那石阶是冯振的干儿子,成元帝如此问,却是出乎冯振的意料。
冯振原先弓着身子,这会儿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圣上,奴才只想着替圣上解忧,万不敢有任何私心。若江宁织造每年能造出一百万匹丝绸,每年的进项莫说一个玄清殿,纵是十个,圣上又何须犯愁。”
“朝中像郑国公一般的人,不会只有一个。可那郑康一次赌、博就输了四十万两银子,可为什么圣上修建玄清殿,却没人站出来替圣上解忧。一个一个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
“圣上修建玄清殿,也是为天下祈福,是为大曜祈福,圣上您才是大曜的天。”
说完这些,冯振几乎是匍匐在地。
成元帝脸色凝重,这会儿却是终于有了笑颜,他一把把手中的笔甩在一旁,重重点了点头:“要说忠心,朕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公公。可江南之事,朕却不能不管,这封密信,不会是第一封,也不会是最后一封。”
冯振磕了一个响头,一字一顿道:“老奴自当为圣上解忧,圣上无需太过忧心。”
正说着呢,只见一个小太监进来传话道:“圣上,太后娘娘来了。”
成元帝眉头紧紧,一副烦躁的样子。
冯振忙起身,恭顺的站在一旁。
太后过来御书房,成元帝丝毫都不意外,可这并不代表,他总需要照顾她的情绪。
“儿子给母妃请安。”成元帝并非郑太后一手养大,比起郑太后,在成元帝心里,婉太妃和他似乎更像母子。
“听闻母妃这几日在小佛堂诵经,依着儿子的意思,母妃在慈宁宫静养些日子,倒也未尝不好。母妃若是觉得寂寞,儿子可以指了容妃陪伴母妃。”
郑太后怎么都没想到,成元帝会如此淡漠。
郑太后心里顿时更是愤慨,“皇帝,国公府可是你的舅家,就是大门上郑国公府的牌匾,都是当年皇帝御笔亲写的。哀家知道这次郑家行为有失,可皇帝难道就不能看在哀家的面子上,看顾郑家一些。哀家老了,有一日没一日了,哀家不求别的,也不想理会过多,只求能保郑家平安,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郑太后说着说着,早已忍不住红了眼睛。
成元帝看她一眼,有些自嘲的勾勾唇角,“母妃,在您心里,一定觉得儿子很不孝吧。您是不是此刻在想,若当年登上皇位的是五弟,便没有这样的麻烦了?”
似是被成元帝戳、中一般,郑太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中满是忧伤。
见此,成元帝冷哼一声:“所以母妃,不要再和朕提什么母慈子孝。郑家是福是祸,等大理寺调、查的结果出来,朕自有决断。母妃若是太过担忧,那便在佛祖面前好生祈祷,国公府没做出别的什么犯、上作、乱的事来。”
说罢,不等太后开口,他又冷冷道:“朕还有折子要批,母妃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儿,那朕就不留母妃了。”
看着成元帝如此淡漠,近乎不近人情,郑太后顿时感慨万千。她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她知道当年之事,儿子对她心存忌惮,也对她一直都未释怀。可他不能因为这些,就拿郑家来报复她。
这她绝对不允许的。
☆、第76章 机会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成元帝派大皇子下江南调查改稻为桑的事儿,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在内廷传开了。
淑贵妃闻着消息的时候,顿时一阵心塞。
虽说她如今圣眷优渥,膝下又有三皇子,可大皇子毕竟占着个长字。如今东宫太子眼瞅着就要被废了,她不得不提防着大皇子。
加上大皇子这些年一直存在感都很低,偏偏这个时候主动请旨往江南,这不得不让人揣测他的用意。
圣上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大皇子,这么多年可头一次,淑贵妃怎么可能坐得住?
“娘娘您息怒,您忘了大皇子的出身了,这些年不得圣上欢心,就算是偶尔一次替圣上办差,又能如何?贱、婢之子怎能为储君,您且不用心急。”
淑贵妃却是有些小肚鸡肠,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如果这事儿圣上下意识的想着让老三去办,淑贵妃未必就真的会让儿子去冒险,可人心或许就是如此,到底是有些觉得大皇子不该被圣上这般器重。他算个什么东西,敢抢了老三的。
淑贵妃是真的有些琢磨不透圣上的心思了,说个大实话,她盼着圣上废太子盼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便宜了别人的。
圣上该不会是糊涂了吧,冷了大皇子这么久,竟然突然重用起大皇子来。这还是第一次,若是有第二次,第三次,大皇子越过了老三,又该如何?
杨嬷嬷却觉得自家主子想的有些多,到底容妃的出身摆在那里,圣上不可能打自己的脸的。在她看来,娘娘如今是关心则乱,有些看不清了。
说实话,比起大皇子,她更担心的是那皇长孙。
这些日子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她不得不暗中揣测,怎么那李氏有胆子闹到圣上面前去。而回宫之后,李氏就自戕了。世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太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储君,那代表的可是正统嫡出。三皇子,大皇子,说到底不过是庶出。而且,细细想想,圣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太子殿下心存忌惮的,还不是太子大婚之后,与日俱增起来。
所以,她们该防的不是其他诸位皇子,恰恰应该是最不起眼的皇长孙。
虽说本朝没有立皇太孙为储君的先例,可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圣上这些年的心结不就担心自己大、权旁落。若立了皇太孙,圣上不就可以高枕无忧多年。
就和当年太子殿下小时候一样,圣上若是有兴致了,还能把皇太孙教养在身边。如此一个无知小儿,等他到成年,足以让圣上安心。
听着杨嬷嬷这些话,淑贵妃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啊,她怎么就没往这方面去想呢?她从未把那皇长孙放在眼里过。若他真是太子妃罗氏所出,她或许还会心存忌惮,可那皇长孙可是庶妃李氏所出。
“皇长孙?”淑贵妃喃喃道,“不至于吧。”
“娘娘,您别忘了,前些日子太子妃娘娘已经请旨把皇长孙养在身边儿了。这若真的上了玉蝶,皇长孙再也不可同日而语了。只要圣上愿意,怕是真的会成为隐、患。”
是啊,如此一想,淑贵妃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前些日子,她还诧异呢。圣上素来不喜太子妃罗氏的,还曾训斥于她,怎么会突然允了太子妃把皇长孙养在身边儿。她当时也想的有些简单,只以为那庶妃李氏上不得台面,圣上就这么一个孙儿,自然不可能让他一直养在李氏身边。
“可还是不对啊。嬷嬷,唯有太子在位,才能立皇太孙,若太子被废,那皇太孙如何能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