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辰挑眉:“看什么?”
高雨笙从口袋里摸出一管消肿的药膏:“看看用不用再抹点。”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九逸汽车制造是在美国上市的,高家的丑闻很快被传了过去。有专业人士分析后续关于有色金属的问题才更严重,非常不看好九逸回暖。
那些还活着的矿工和矿工后裔,跑到九逸大厦外的广场上静坐抗议。而高雨笙也在当天,再次收到了赵斌的邮件。
【你答应过的。】
翟辰翻了个白眼:“真把自己当游戏boss了。”
高雨笙抿唇轻笑:“他说得对,我也该去接手了。”
股价出现了连日的暴跌,国内的高层们头发都快掉光了,这时候看到高雨笙,那表情比看到亲爹还亲。
“雨笙啊,你可算是来了。”
“雨笙啊,赶紧发表声明,说你接管了九逸。”
“对对对,现在只有你能救一下股价了,回头等你爸被定罪就更完蛋了。”
“诸位,”高雨笙站在几个大股东面前,面色凝重,“现在股价已经是历史最低,我想各位的心里都不好受。我想卖掉手中的股份,用来筹措资金解决高远矿业的遗留问题。”
“什么?”众人哗然,这时候卖掉股份,那绝对是血亏。
“我知道这样不划算,但我必须这么做。各位叔伯都是九逸的老人,我希望这个便宜你们能够占到。”高雨笙说得十分恳切。
有觉得他是败家子的,有佩服他有魄力的,但不管怎么想的,大部分都蠢蠢欲动,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急匆匆去筹措资金。
高雨笙在短期内筹措到了天文数字的资金,对外宣布自己接手九逸,并对高远矿业的工人负责到底。在放出消息之后,赵子安传给了他一份真实的矿工名录。
得知自己的家业马上就要被高雨笙败光,好不容易遏制住内脏出血的高震泽,挣扎着去九逸主持大局。
重新穿上西装的高震泽苍老了很多,走一步咳一下,仿佛胸腔里装了个老风箱。助理帮他推开了会议室大门,彼时高雨笙正坐在首位听众人汇报。
“你这个不孝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会议室霎时陷入安静,所有人齐齐看过来。父子俩在长长的会议桌两端隔空对视,高震泽被儿子那双冰冷沉寂的眼睛惊得胆寒。
“我在做该做的事,”高雨笙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或者说,替你做该做的事。”
这些血债,是高震泽欠下的,现在拿他的钱去填补,天经地义。高雨笙也没有乱花钱,经过核实,赵斌提供那些资料都是真实有效的。这段时间,他带着九逸的高层开发布会道歉,制定赔偿方案,努力挽回九逸的声誉,堪堪稳住了股价。
“雨笙做的很好,现在我们股价已经稳住了。”
“是啊老高,孩子是在替你赎罪。”
“你身体没好,就快点回去治疗吧,别在这里逞能了。”
原本不看好高雨笙的老人们,现在也都站在这边替他说话。
“你,你们……”高震泽气得直哆嗦,赔偿那些矿工,哪里需要他12%的股权,家里卖个别墅就够了。这小子分明是在与他划清界限,而这群占了便宜的老东西当然会向着他,只盼着他把高家的股权都卖了才好。
正说着,楼下响起了警笛声,不多时便有一队刑警进来,领头的是陈照辉。
“高先生,经查实,你二十年前开办的高远矿业公司,涉嫌非法开采、盗卖、出口有色金属,现在依法逮捕你。”面皮黝黑的小陈,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这是污蔑,我开采的是铁矿,你们这是合伙陷害我,我……”高震泽满脸通红,说着说着,突然捂住自己的后颈,两眼反白,“噗通”一声栽到了地上。
高震泽突发脑出血,又被紧急送进了医院。抢救过后,命保住了,只是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植物人是没法进监狱的,但该有的审判还是会有。如果他醒来,也得在牢里度过余生了。
冬去春来,初春的小雨下得凄凉。
山上的墓地里,穿着西装的高雨笙一手撑伞,捧着鲜花,跟着肩膀挨着肩膀的翟辰,则抱着一篮祭品。
今日是翟犀月的忌日,也是檬檬的生日。手术日期将近,翟辰担心他感冒,就没有带他来,让方初阳在家照顾他。
“那是?”远远地,瞧见一人穿着黑色风衣,在翟犀月的墓前放下一捧白色的花。
娇嫩的白玫瑰点缀满天星,用蓝色软纱包裹。那不是祭奠用的白花,是新娘的捧花。
那人直起身子,缓缓转过头来,看向他俩,露出个温润的笑。只是被春雨打湿,带着几分凄凉意,正是消失多时但一直都在暗中提供消息的赵斌。
“你怎么还在?我还当你已经出国了。”翟辰上下打量他。
“我准备去自首,去之前来看看犀月。”赵斌坦荡地看过来,那双常带着笑的眼睛,如今平静无波。
他虽做的高明,却也不是全然无罪。他想光明正大地生活,就得先面对自己犯的错。
翟辰有些意外,rpg游戏的boss也会自首吗?这样的赵斌,倒是能让他高看一眼了:“听说你不要赔偿,那你忙活这么久图什么。”
赵斌垂目,看着墓碑上翟犀月露齿灿笑的照片:“我父亲,当年是高远矿工们的领头,他和二伯负责跟高层交涉。据说他们拿了一笔钱,自己跑了。年轻的时候,我是想证明,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后来想帮工人讨个公道,自己也想要点钱。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
放下了那些不择手段的假面,放下肩上几十年的负担,只剩下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我们这些人,都是被雪头金诅咒了的,注定没什么好下场。”
春雨打湿了他的头发,映着云层中透出的光亮,宛如霜雪落满头。
翟辰半晌没说话,看着高雨笙把花和祭品放上去,给他拍了拍肩上的水珠,转头对赵斌说:“等檬檬手术之后再去吧,不差这一两天。有爸爸看着,黑白无常就不敢轻易来勾魂。”
赵斌定定地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水珠顺着脸颊落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哑声应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