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娃像你娘,小孙孙才会像你,懂不懂?傻小子。
张劢一手持剑,一手轻轻拍着师公的背,安抚道:“师公,我明白。”华山老叟继续吹胡子,“你懂什么?你若是真懂,这会儿该去想法子讨她欢心,擦剑有什么用?”兵器又不能送女孩儿。
即墨走了进来,拿着一匹黑色的绸缎,恭谨请示,“二公子,姑太太命人问问您,这衣料上可要绣花?”张劢看了一眼,“这缎子过于明亮了,请姑太太挑件颜色略沉稳的。”即墨答应着,倒退几步,转身出了门。
“我不穿黑衣服。”华山老叟黑了脸,“不好看。”黑不溜秋的,丑死了。张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给您的,是我自己要穿。”华山老叟脸更黑了,“不是跟你说了,姑娘家都喜欢白袍小将?你怎么要穿黑的。”
张劢笑道:“娘亲教我的。师公,娘亲教我了几百个讨好女孩儿的法子,您让我试试管不管用。娘亲说,男人穿黑色最好看,显沉稳。”
阿悠该不会是信口胡扯,骗孩子的吧?不能够,她是亲娘,不能坑阿劢。华山老叟眼珠转了好几转,虽然觉得黑衣服实在不好看,却也没再说什么。
元光一脸甜美的笑容走进来,“二公子,徐大少爷来拜。”张劢道:“快快有请。”元光响亮答应,转身出门。华山老叟轻飘飘跃到房梁上,“你大舅子来了,快好生招待,不必理会我。”一幅要偷听的架势,张劢只有听之任之。
华山老叟趴在房梁上,兴冲冲看着下面:徐逊和张劢面对面坐着,徐逊一再道谢,“那晚全亏兄台相助,弟感激不尽。”不只命人跟自己报了信,更暗中替自己打退恶人,帮了大忙。
“不瞒徐兄说,此事于我,只是举手之劳。”张劢实话实说,“那十几名健壮武士徒有其表,功夫低劣的很。邓攸更是个花架子,对付他,弟不费吹灰之力。”
徐逊呆了一呆,“那银袍青年,果是邓攸?”张劢笃定说道:“弟在京城见过他数面,错不了。”徐逊心中百味杂陈,“原还想着五城兵马司能捉到他,送到应天府尹处严惩。如今看来,没这个指望了。”应天府尹是位官场老油子,邓贵妃的亲弟弟,他哪肯得罪。
张劢微笑道:“想惩治邓攸并不难,这厮常在花街柳巷出没,捉他极容易。”徐逊恨恨,“瑶……季家小姐险些被他逼死,不严惩他,实在没天理。”
张劢沉吟片刻,温和说道:“邓攸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没做过大恶事。他在京城流连过青楼,调戏过民女,强抢民女的事却没做过。那晚若兄台没有及时赶到,依在下估计,季大小姐也不会被逼死。”
邓攸见着血就会知道季瑶是来真的,他并不敢真逼出人命。季瑶衣饰华贵,侍女如云,邓攸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季瑶家中有些身份,女儿岂能白死。邓攸在京城惹的事全是风流小事,真触犯刑律的,他倒还没有。
徐逊忽有些疑惑,“兄台跟邓攸很熟么?那晚,兄台明明就在附近,为何要命人唤了我来,我在明处,兄台在暗处……”说着说着,徐逊自己便想明白了,张劢是有心要成全他。
难不成,他知道自己对瑶瑶有意?徐逊心中怦怦直跳,他怎么会知道的?张劢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笑了笑,“在贵府喝年酒时,徐兄待季家舅父格外恭敬、格外殷勤。”这颗巴结老泰山的心,我和你是一样的,自然明了。
徐逊红了脸,“往后,要称呼您舅兄了。”张劢称呼季侍郎“舅父”,季太太“舅母”,自然是季瑶的表哥了,自己要称呼“舅兄”。
华山老叟趴在梁上晃着双脚,他才不要做你舅兄呢,一堆表妹呢,希罕做人舅兄?徐大郎啊,他想叫你舅兄才对。把你家女娃娃嫁给他吧,你都如愿以偿了,也甭让我家阿劢孤零零的。
“那倒不必。”张劢果然拒绝“舅兄”这称呼,“弟和季家是远亲,和贵府是近邻,倒觉近邻更亲密些。”
☆、33手如柔荑
张劢赞美过红玫瑰,微笑看向阿迟,“多谢,花很美,我喜欢。”阿迟坦然自在的谦虚着,“不客气,送人玫瑰,手留余香。”你手上有玫瑰,我手上有余香,不谢不谢。
正说着话,张劢忽然“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能因为生平极少摆弄花儿朵儿的缘故,他拿着阿迟用锦帕裹着的玫瑰花枝,竟还是被刺着了,指尖有一滴殷红的鲜血流出。
阿迟抱怨道:“这么不小心。”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递给他,“呶,快擦擦。”张劢连声道谢,一手持红玫瑰,一手去接帕子,接帕子时向前走了两步,离阿迟便近了些。
有血滴的是右手拇指指尖,他左手拿着花,右手拿着帕子,笨拙的不像话。阿迟提醒他,“把花先放下。”他认真的摇头,“是你送我的,我舍不得放下。”阿迟无语半晌,“那你换只手。”他方才恍然,忙换了右手拿花,左手拿着帕子,拭去那滴鲜血。
他的手很白,手指纤长优美,看上去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一般。阿迟奇怪指指他的手,“练功夫,不会粗糙么?”对于一名战场上的常胜将军,这双手未免过于精致了。
“师公打小教我和大哥练内家功夫,所以才会是这样。”张劢微笑,“他老人家唯恐我们练了外家功夫,皮粗肉厚的,相貌便不俊美了,不招人待见。”
“老爷爷太有远见了。”阿迟表示由衷的敬佩,“为你们兄弟两个想的何其长远,何其周到。”白胡子老公公太神奇了,不服气不行。
“师公也是没法子,被外公逼的。”张劢眼中满是笑意,“小时候,师公带着我和大哥在后山练功,外公便哄着小妹在旁边玩耍。若是我和大哥皮粗肉厚了,外公不依的。”他老人家是美男子,也不许外孙粗鲁了。
阿迟颇有些羡慕,“有这样的老人家,可真好。”自己在这个世上有慈爱爹娘,有爱护妹妹的大哥,活泼可爱的弟弟,可惜不像他似的,祖父辈也这般有趣。祖父祖母和孙子孙女是隔辈亲,和爹娘的感情又自不同,更多纵容,更多溺爱。
“我小时候若被爹爹训斥的狠了,外公能气的掉眼泪。”张劢忆及往事,心中温暖,“外公最见不得训斥孩子,他老人家常说,小孩子是要耐着心慢慢教的,急不得。”
“你外公多疼孙子啊,真好。”阿迟不由的有些好奇,“那,你爹爹还接着训斥你么?”令尊会不会因此改变教子策略呀。
“训,不过是偷偷训,不敢让外公看见,不敢让外公知道。”张劢嘴角噙着丝笑意,“若不小心被外公知道了,便会换成爹爹挨训。”
阿迟嫣然一笑,“很有趣。”很有爱,这家人有意思。张并威名赫赫,妇孺皆知,这么位屡立奇功、杀敌无数的铁血将军却怕岳父至此,可见爱妻情深。
阿迟身畔是株一尺多高的玫瑰花树,花色鲜红,花形优美高雅,颇有风姿。她这一笑,人比花娇,娇艳的玫瑰花变的黯然失色,张劢蓦然想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天朝描写美女到极致的诗句了吧,可仍是形容不出的她的美。
“跟你道过谢,我该走了。”大概是花房温度高,阿迟觉着脸上发热,白玉般的小脸晕上一抹娇红,“佩阿、知白的玫瑰花也该采完了。”再说下去,怕是鲜花饼都要做好了。
“还没见着冾儿,怎么走?”张劢轻轻笑了笑,不动声色又往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阿迟。他身材高大颀长,站在阿迟身边,好像把阿迟整个人都给罩住了一样。
阿迟抱怨道:“你把冾儿弄哪儿了?”出去更个衣,然后再也不见人影,好不诡异。张劢嘴角勾了勾,“有位治理过黄河的能人,正跟她侃侃而谈。”冾儿也是跟寻常女孩儿不同,听见治水,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说曹操,曹操到,安冾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徐姐姐!”张劢依旧不走,低声问阿迟,“师公打小教我练内家功夫的心思,有没有白费?”我是不是很俊美,很招人待见。
阿迟上上下下打量过他,“太高了。”长这么高做什么,看你的脸要仰起头,好不吃力。张劢为难的低头看看自己,“要不,砍一截?”
阿迟掩口而笑,张劢温柔看着阿迟,“我爹娘下月过来。”阿迟点头,“知道,听大哥说过,令尊令堂会给大哥做媒人。大哥很高兴,我爹我娘也高兴。”媒人德高望重,大吉大利之事。
张劢柔声说道:“我爹娘会很喜欢你的,还有我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家最疼我们兄妹三人,也会喜欢你,疼爱你。”阿迟小脸更红,这花房真太热了,太热了。
安冾的脚步声到了近前,口中叫着,“徐姐姐,你在哪里?”张劢微笑看了阿迟一眼,珍爱捧着手中的红玫瑰,转身轻飘飘跃向窗户,走了。
安冾出现在花丛前,一脸歉意,“我娘叫我有点事,又遇到位故人,坐了会子。徐姐姐,我竟没陪你,真是过意不去。”没这么对客人的。
阿迟笑道:“这可有什么呢,咱们常来常往的,并不生分。佩阿、知白这会子正和小雨一起采玫瑰花呢,盘算着做鲜花饼。你看看,我多不客气,多不把自己当外人。”安冾松了口气,“是要这样方好。”
安冾松过了口气,又觉着奇怪,“徐姐姐,你脸好红。”阿迟神色自若,“冾儿,这花房太热了。但凡房子热,我脸便是红红的,一向如此。”安冾仔细看了看,“原来如此,徐姐姐,你这样子,倒是好看的紧。”
当天阿迟和安冾定下不少藏书阁的细节,徐述、徐逸由师公带着,玩了个痛痛快快,宾主尽欢。下午徐逊来接弟妹,徐述、徐逸恋恋不舍,张劢许诺,“你俩若上学,便好生用功;若不上学,便接你们过来玩耍。”徐述、徐逸都点头,“好!”
回到徐家,徐郴、陆芸看见两个小儿子满脸喜悦,自是高兴的。只是阿迟和平时不同,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好像很快活。
陆芸叫过女儿,“阿迟,你脸很红。”阿迟拉张椅子坐在她身边,殷勤说道:“娘,我是高兴的。平北侯和夫人下月要来,还要给大哥做媒人。您知道么?邓攸那厮生平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的,最敬佩平北侯!有平北侯做媒人,大哥大嫂往后安安生生的,没人敢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