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嬷嬷忙恭敬应了,“是,太夫人。”接着又陪笑提醒,“太夫人,四太太今儿个弄了个大没脸,合府上下,竟没一个人出声帮她。这么着看,国公爷在府中的威望,是越来越……”
“住口!”林氏冷冷喝道:“毛头小子,敢在我面前撒野不成!”这不长眼的,竟拿我跟苏氏那没分量的庶子媳妇相提并论,是要气死我么?
中年嬷嬷面色惶恐,不敢再说什么,连连告罪,退了出去。出了门,冷风一吹,中年嬷嬷苦笑,没法子,明早便硬着头皮,走一趟吧。
林氏太夫人枯坐许久,侍女们壮着胆子来催请过几回,方慢慢睡下了。老年人觉少,她躺在床上,好半天也没睡着。
明日见了那一对新崭崭的人儿,要怎生镇住他们方好?新妇年方十六七岁,能有多大胆子,降住一个黄毛丫头,想必不难。林氏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诡异而自得的笑容,对于明天的见面,她充满了期待。
☆、72维曰予仕(上)
第二天,林氏太夫人身边的中年嬷嬷,一大早便去了嘉荣堂。她是太夫人的亲信,在魏国公府一向也有些体面,到了嘉荣堂,被请到偏厅坐了,却见不着人,坐了好一会子冷板凳。
“申嬷嬷早。”门帘挑起,爽朗大方的柔翰轻盈走进来,微微曲膝,“您老人家可是稀客,有日子没见着您了。”笑盈盈打过招呼,吩咐小丫头,“咱们前日才得的云雾茶,给嬷嬷沏一碗过来。”
“快别介。”申嬷嬷含笑阻止,“我还有差使,也不能多坐,快别客气。柔翰姑娘,国公爷、新夫人可得空?我是替太夫人传话来的。”
申嬷嬷在府里是老资格了,寻常的大丫头、小丫头见了她,哪个不是一盆火的赶着?柔翰却不买她的账,抿嘴笑道:“国公爷和新夫人才用过早饭,正在瞧着回门礼,吩咐套车,准备着去灯市口大街。申嬷嬷,今儿可是新夫人回门儿的好日子。”有什么紧要事,非要赶在这时候说?好没眼色。
申嬷嬷已是坐了好半天的冷板凳,心中正不痛快,又担心回去没法跟林氏太夫人交待,更是煎熬。听了这话,冷笑几声,慢条斯理说道:“魏国公府子弟向来以孝悌为本,国公爷岂有不尊重长辈、不孝敬长辈的?我奉了太夫人之命前来传话,想来不至在偏厅坐等。”
柔翰依旧是笑盈盈的,“太夫人是国公爷的二伯祖母,且志向高远,为夫守节,国公爷岂有不尊敬的?申嬷嬷,不止国公爷,连同新夫人,对孀居的太夫人都极为尊敬,再不敢怠慢的。”
把申嬷嬷气了个仰倒。这丫头好不可恶,说什么“尊敬”“不敢怠慢”,却故意一再提及“孀居”“守节”,明明是在指责太夫人已是寡妇身份,却要兴风作浪。
申嬷嬷很为太夫人悲哀,若是太夫人嫡子尚在,继任做了魏国公,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般对太夫人说话!可怜太夫人尊贵了大半辈子,临了临了,虎落平阳。
“不过国公爷新婚,尚请太夫人体谅一二。”柔翰微笑看着一脸哀伤的申嬷嬷,模样谦恭有礼,“新人宜喜庆,宜吉利,不宜……”微微笑着,并没接着往下说。
柔翰有恃无恐,申嬷嬷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无论如何,我要亲眼见到国公爷,亲自传了太夫人的话。”你总不能让我根本见不着人,太夫人岂能容忍。
“嬷嬷请稍坐,我去去便回。”柔翰笑着说过这话,转身出去了。一旁站着的小丫头忙殷勤打着帘子,满脸陪笑,“姐姐您慢走!”十分巴结。
申嬷嬷无奈坐下,心中懊恼。昨晚实在该多劝太夫人几句,实在不该来碰这硬钉子。今天是新婚第三日,新妇回门的日子,实在不该这时候来凑热闹。
没多大会儿,门帘挑起,柔翰回来了。“嬷嬷您来的真巧。”柔翰笑道:“徐家舅爷亲自来接,国公爷和新夫人正打算出门上车呢,您老人家快请过来!”拉着申嬷嬷出了偏厅。
十几位明媚鲜艳的盛装侍女簇拥着一位容颜出众的绝色丽人,冉冉而来。“这便是新夫人了吧,年纪轻轻,好个气度。”申嬷嬷心里打了个突突,这位新夫人虽然娇滴滴的,眼神清澈,神色自若,显然是个有主意的。
阿迟左边,是高大俊美的夫婿;右边,是玉树临风的兄长。走在张劢和徐逊之间,阿迟心情愉悦,脚步轻快,笑意嫣然。
“给国公爷请安,给新夫人请安,给舅爷请安。”申嬷嬷硬着头皮迎上来,陪笑行礼问好。太夫人脾气越发焦燥了,她老人家派下来的差使,说什么也要办好了。
张劢脚步略停了停,含笑道:“嬷嬷好,太夫人身子可大好了?回去跟太夫人说,便是要为二伯祖父祈福,多做功德便是,何必定要自己亲自抄经、苦苦修行?若为此损伤了身子,可值多了。二伯祖父地下有知,也是不忍。”
这年头的贵妇人,谁家不设个小佛堂,不抄几卷经书,不敲几下木鱼?林氏太夫人不能免俗,自然也是设有佛堂的。张锟去世之后,林氏太夫人曾为此病过一回,美名远扬。这样的事,张劢怎会忘记?做为孝敬长辈的子弟,他对守节、修行的伯祖母十分关心。
申嬷嬷被噎的够呛,心中恼火,自不必提。我家太夫人什么时候苦苦修行了?被你说的好像心如止水,镇日礼佛似的,她还怎么逞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