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素华……还记恨当初之事否?徐次辅忽有些烦恼。论理,莫说做祖父的只是要将她许到严家做妾,便是要她去死,她也该毫无怨言。可饱读诗书、贤淑端庄的素华,内里却是桀骜不驯的,绝不愿为了家族、尊长而牺牲自己。
徐二爷殷勤斟了杯热茶,“父亲可口渴?喝了不少酒,酽酽的喝杯热茶,便舒服多了。”徐次辅慢慢睁开眼,冷冷打量着眼前的次子。就是他那个不贤惠、不大度的老婆,硬生生把素心这徐家正经姑娘养成了个畏缩女子,耽误多少大事!若素心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可人,自己又何需打素华的主意呢。素华嫡支嫡女,嫁到严家纯属明珠投暗。
“父亲您……?”徐次辅眼光不善,徐二爷心中打了个突突,陪笑问道。方才还挺乐呵,这是怎么了?我可是规规矩矩的,没招您没惹您的。
徐次辅冷冷看了他一会儿,“过儿的前途也好,婚事也好,你都亲自看着,不许你媳妇儿插手!若他被人欺负了,我只问着你!”徐过,是徐二爷的庶子。
徐二爷吓的出了身冷汗,满脸陪笑,“父亲您交代过一回的,孩儿哪敢忘了?记得呢,记得呢,错不了。”其实不是,徐次辅确实交代过他一回,“你媳妇不贤惠,过儿不能交给她,你亲自看着点儿。”但徐二爷嘴上答应,心里不以为然,并没当回事。徐过,他的亲生儿子,依旧是和从前一样,不管不问
“今儿个回了家,便把过儿身边的婆子、媳妇、丫头都叫过来训示一通。”徐次辅重又闭目养神,徐二爷擦擦额头的汗,暗暗庆幸,“幸亏父亲不曾深问,若不然,岂不漏馅儿了?”
灯市口大街,徐郴送走父亲,把张劢叫到了书房,“仲凯,陪我说说话。”他眉宇间带着忧郁之色,神色颇为勉强。
张劢慢慢说道:“岳父,严首辅为人狡诈圆滑,宫中侍卫也好,内侍监也好,他都能折节下交。是以陛下的日常起居、喜好、忌讳他都了如指掌,揣摩起上意来,从未失手。”
徐郴苦笑,“仲凯,瞒不过你。”仲凯闻弦歌而知雅意,根本不必自己开口。
张劢沉吟片刻,“岳父,邓攸应该会是下一任羽林卫指挥使。”羽林卫指挥使这一年来走马灯似的,换了三四个人,都不趁皇帝的心意。
徐郴有些吃惊,“邓攸?是邓贵妃的弟弟吧。他是外戚……”外戚有爵位,有俸禄,通常不领实差。天家愿意养着他们,却不愿意让他们参政。
“这是有先例的。”张劢轻轻提醒,“早年前,张太后的叔叔伯伯、堂兄堂弟,被作命为锦衣卫指挥使、京营指挥使的,大有人在。”外戚通常不领实差,可搁不住皇帝陛下的执意。
徐郴心中怦怦直跳。邓攸的姐姐邓贵妃在宫中有盛宠,他又要做亲卫指挥使,若是这人能跟父亲交好……?宫中消息,唾手可得。父亲不屑于和内侍监打交道,可亲卫指挥使,那是不同的。
父亲和严首辅相比,才具、名望都不输给他,只除了揣摩圣意这一点!徐郴想想徐次辅肩上的重担,想想徐次辅的无奈,额头慢慢渗出细小的汗珠。
“岳父您不必担心。”张劢心生不忍,取出一方锦帕递给徐郴,示意他擦去脸上的汗水,“邓攸此人还算有几分能为,他若走马上任,是好事。”
徐郴惊喜的看向张劢,张劢慎重的、肯定的点了点头。徐郴高兴的拿着锦帕擦汗,好啊,父亲能睡个好觉了。
徐郴乐呵呵擦了半天汗,已经没汗了还在擦。张劢笑道:“岳父,请赐还帕子。”徐郴也笑,“我命人洗了,再还给你。”低头一看,“咦”了一声,“仲凯,你品味颇为奇特。”
这是一方淡绿色的锦帕,帕角绣着一枝浅紫色梅花,简洁大方,疏朗有致。按理说,男人的帕子可没这般讲究。
张劢有些尴尬,“岳父,是阿迟的。”这是阿迟连着玫瑰花一起送给自己的,一直随身带着,今儿也不知怎么着的,竟把它拿出来了。
徐郴老怀大慰,笑咪咪把帕子还了回去,“仲凯,收好了。”虽说有些不庄重,不过,小两口甜甜蜜蜜的,很要好,这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