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2 / 2)

香车在翠峦碧障中前行了数里,夕颜叽叽呱呱地同轩辕翼的争执中,来到那处飞泻的瀑布前。

抬眼却见重峦叠嶂,千山一碧,间有野花烂漫,那最高处的奇峰之中忽地涌现一道银白泉眼,形成水帘,在阳光下形成剔透的水晶帘,细致而流,看似悠悠,但几经巨大的圆石相阻,越往山下,那水流便越是湍急,形成一片急滩。

哗哗的水声中,我嘱咐孩子们只能在瀑布处游泳,万万不能跑到那几块圆石的河界,大伙除了妥阜巴,都大声哦着。

夕颜第一个脱了外衣,穿着段月容绣的金丝莲花红肚兜扑通一声跳到河里玩了,嘴里哇哇大叫:“娘娘,好凉快,好好玩哪。”

沿歌同豆子嚷嚷着,谁输了,谁请客,便也跳了下去。

我对孩子们大叫着:“小心别游过去。”

段月容抚掌大笑:“你别担心,有洛洛看着呢。”

我望去,果然洛洛在浅水处游戏,离孩童们只是一步之遥,听到段月容唤她的名字,便回眸对着他灿烂一笑,微微起身在水中纳了个万福,立时那一件湿透的火红抹胸将她的魔鬼身材勾勒得原形毕露,只把妥彦看得目光赤红,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只是偶尔她的水眸,却是透过妥彦,若有若无地追随着段月容的身影。

妥阜巴文气地坐在我身边,含笑看着夕颜,背后依然站着两个光头少年。

我坐在不远处树荫下,小玉则忙着摆待会儿,孩子们玩饿了上来吃的东西。

食物的香味漂了出来,我正混身放松,昏昏欲睡,远远地耳边传来山歌声。

小玉摇了摇我:“先生,这山歌真好听。”

我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因为这不是本地山歌,而是西安的民谣。

我细细听来,那是首思念爱人之歌。

送情郎送在大门外,妹妹我解下一个荷包来,送给情郎哥哥戴。

我身上解下你身上带,哥哥你想起妹妹,

看上一眼荷包来,妹妹就在你心怀。

送情郎送在五里桥,手把栏杆往下照,

风吹水流影影儿摇,咱们二人心一条。

送情郎送在柳树屯,摘根柳枝送亲人,

你护我妹妹我爱那个情哥哥,妹妹我永远是哥哥的人

这人声音清亮,充满生气,一时难分男女。

但闻一曲终了,余音仍在空谷中徘徊,小玉拍着手,痴迷道:“这是哪儿的山歌儿,同咱们寨子里的不太一样,可唱得就是好听。”

“这是首有名的秦中民歌,好像是叫情人迷吧。”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正要开口对小玉说,说起唱民歌,我大哥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段月容却接口道:“的确好听,配着这般神仙眷侣似的洞天倒也别有趣味。”

我还记得那天上半段他的兴致很好,他主动向我们说起这仙镜谭的动人传说来,俱传天上曾有一对神仙眷侣,以一面迦陵频伽素镜为信物,一日魔族来犯,那位天人丈夫便奉命出征了,那位美丽的天女便天天在云山等待他的丈夫的归来,魔族人为了打击天军的信心,便使人诈骗天女,说她丈夫已死,天女心中悲伤,失足跌落人间,那手中的信物,那面迦陵频伽素镜也随之掉了下去,跌入人间此地,便成了那一汪碧蓝透底的仙镜潭,历年来引得游人纷至,赏那恰人湖景。

我当下一拍大腿,极其自然地接口道:“于是这位天人丈夫变成了后来的德古拉伯爵。”

话一出口,立刻后悔,只见众人一片愕然地看着我,段月容似笑非笑:“这哪又冒出来个德古拉?是何许人也?”

许是今天阳光灿烂吧,我也有些胡诌的兴致,便嘿嘿一笑,绘声绘色道:“还是小时候听老人说的,不过我的故事乃是个绝版,那故事里是这么说的,那天女以为老公死了,便伤心地自尽了,可是老天爷不让天人丈夫给她老婆收尸,于是这位天人丈夫便一怒之下成了紫瞳妖王?”

我故意把红眼睛的吸血鬼换成紫瞳妖魔是为了戏弄他,本以为他像往常一样恼羞成怒一番,不想他却如遭天击地呆看了我一会,然后豁然起身,再怔怔地看了我几眼,一转身急急走了。

哎?!最近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啊,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呢,以前我也经常开他玩笑,他也不过是哈哈一笑,高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类的反话。

我站起来,踩着高高低低的滩石,憋着笑追着他的背影喊道:“殿下别生气啊,妾身我不是故意抢你风头的,真是从老家那堆破书里看的,哦不,是老人说给我听的,哎!别走那么快啊,我还等着你老人家的后半段哪。”

他越走越快,我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咦!还真生气了呀。

正打算用轻功截他,他却忽地停了下来,我便迎面撞上,鼻子撞得生疼,他却一下子把我拉入怀,紧紧抱住,我挣扎不得。

“你说得左右也差不离,”许久,他在我上方难得地长叹一声:“反正两人是被分开了。”

猛然想起果尔讲起的那紫殇的故事,心下恻然,这定是他的前身,紫浮大人的伤心事,也许我实不该拿此调侃。哎!?不对,他不是喝过孟婆汤了吗?他怎么可能想起来了呢?

“一个天使,不,他是披着天使外衣的邪魔,……他用卑鄙的阴谋害得他们分开,那天女中了毒计,连同那面镜子一起摔下来,就在这里,这块宝镜碎作这个仙镜谭,她的身躯也化作了连绵起伏的山脉,”段月容的声音颤抖着,不,整个身躯都在颤抖,连带我也颤个不停,他怎么了,我想让他平静下来,我们可以下次再聊这个故事,可是他却更加紧地抱住了我,好像要把我揉碎一般,他的呼吸急促地在我耳边响起:“这个天人为了救她的妻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切都如邪魔所谋,最后触动了天条,反而被认作邪恶的化身,失去了一切,流落为妖,并被许下恶毒的咒怨,他和他的妻子生生世世不能相认,有缘无份,这才有了你胸前的紫殇。”

这回轮到我直直地看着他了……我好像听到啵啵的声音,仿佛是玻璃器皿碎裂的声响,我的胸口隐隐地开始有了一丝丝疼痛感。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心脏很不舒服,是旧伤发作了吗,还是前阵子那个明风卿的时钟伤了我的心脏,又遗留下什么伤吗。耳朵嗡嗡地响,我只看到段月容的嘴巴对我一张一合说着什么,神情带着一丝激动,紫瞳闪着悲伤。

我耳边一声巨响,我的身体摔了出去,我使劲睁开眼,段月容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远远地看到守在林子边上的一个契丹汉子满身是血地冲过来,用契丹语疾呼了一句,然后就倒我们眼前,他的背后插着数支铁箭,然后在我们面前炸成无数的碎片。

事情发生地太快,有箭从四方射来,那箭上绑着火药,那两个大理侍卫施轻功跑到河中,帮着把孩子们捞出河中,银刀飞得密不透风,但其中一个仍然中了箭,扑倒在水中,立时鲜血染红了明净的溪流。

我冲过去,使劲拖着段月容到一块巨岩后面躲过第二波火箭,满身是血的洛洛冲过来,嘶喊着殿下,一把把我推开夺过他,俏目痛红如兽般仇恨地看着我,段月容的双耳流着血,呼息急促,洛洛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蓝瓶,倒出丸灵药,细细咬碎了,喂到他嘴里:“殿下,洛洛九死一生才见到了殿下,求殿下莫要离开洛洛。”说着说着便泪如泉涌。

我一开始很佩服她穿得这么少也能藏下那个蓝瓶,然后又想劝她别说这种丧气话,段月容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好在段月容的紫瞳微微睁开,露出星光,对着我嘴唇动了几下,他似乎急切地想对我表达一个意思,可是我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心里惦记着夕颜,便顾不得去惴摩他的意思,只是拍拍他的手,“别担心,有洛洛在,我去夕颜那里。”然后便不再看他,只是飞身到河边,抱紧夕颜和轩辕翼飞身到旁边一块巨石后面。

妥阜巴身边的两个少年也抽出银刀,挡着箭雨,护着妥阜巴。

我猛然转头,却发现少了小玉:“小玉还在那棵树下面哪。”

正要冲出去,不想一向明哲保身的沿歌不知何时,早已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到那棵大树下,正抱着小玉躲在一边,向我比了一个手势,我明白了,那群人正在他们的上面射箭,以他们的角度无法伤到沿歌和小玉,我不用过去了,豆子满面焦急,我便按下他,只是对剩下那个契丹人说道:“劳你把衣服脱一下。”

那个契丹人似乎听得懂汉语,但对于我这个要求显然很懵然而有点愤怒,还红了一下脸,我耐心地对妥阜巴道:“我要借用一下你侍卫的护心镜,查看一下敌人的方位。”

妥阜巴一派恍然大悟,冷静地对那个契丹人比了一个手势,那人没有脱下轻甲,只是眼神中有几丝忿忿不平地取下护心镜,我也万分汗颜,但心中一动,原来契丹人的铁甲造得如此技精,取下护心镜竟不用连甲同脱,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