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鼓声响起,碧莹颤抖着嘴唇对我们张口欲言。
这时,林毕延气喘吁吁的追过来,凄厉地喊道:“快让她放下,有机关。”
等到我们飞身上前时已经来不及了。无比可怕的一幕发生了:明风卿的嘴角对着碧莹扯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一张一合地不停吐出血沫,没有人能听到她在说什么,看嘴型好像在说:“永不原谅。”
然后,那颗头颅忽然爆炸了,爆出无数的银钉射入周围人的体内,于飞燕的腿部中了一钉,而我的右臂中了一钉,碧莹靠的最近,她的胸前立时血涌如喷,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久经沙场的于飞燕等人也骇在那里。
真正的仇恨如何轻易得解!明风卿心计深厚。她扭曲她认为原氏中人会像她一样污辱敌人的尸首,于是在自己的身体里做了机关,引诱敌人,可是不想却害了自己此生唯一的女儿。
可怜的碧莹已直挺挺地仰面倒在雪地上,鲜血从她的背后漫延开来,像盛开了一朵无比瑰丽而悲壮的红花。
等我们抱着碧莹回到燕子楼时,非白已不在燕子楼内。我急问非白的伤势,韩先生的双目通红,对我们说,圣上十分幸运,只是皮外伤,他已经为圣上覆了金疮药,包好伤口。已经先回麒麟德殿接受大朝贺了,让我们不要担忧。
林毕延到里间抢救碧莹的时候,我们在外面如坐针毡。
这时,青媚进来报告说“方才黑梅内卫报说,长安城外发现阿黑娜和那个侍女素丽塔的尸首,卑职用流光散唤醒了那个扮素丽塔的女人,她受不了明心锥招了,自从嘉王事败,明风卿的脑子就不正常了,不为天下,只为复仇,她们随安和公主回到原氏,就是为了行刺圣上,只因圣上是原青江最爱的儿子。”
“撒鲁尔必然知道这一切,”我沉声说道:“故而将碧莹只身赶出了皇宫,又默许了那些势力宫人对碧莹洗劫,碧莹的境遇越悲惨,越能引起我们的同情,戒心也就回越低,这样明风卿就能顺利地来到皇宫里,行刺皇上,搅乱元德年的平安。”
一身素缟的于飞燕虎目含泪,恨声道:“这个杀女杀妻的畜生。”
我心中却伤痛难当,以非白这样聪明的人其实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大张旗鼓的诰封碧莹,在所谓的安抚背后,想必是将计就计地引出明风卿 好一举歼灭。
果然想骗过敌人,便要先骗过自己人,可是非白为什么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这样我就能更好的保护他和碧莹。
难怪赏给碧莹那件倩素红的吉服,什么诰封大礼服,名贵织稠,以示荣宠,因为这件大礼服最显眼,又安排碧莹和我同席,这样明风卿会顾忌碧莹 而不会伤害我,自己还是第一目标。
我闭上眼睛,心中痛苦地想着,非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一切?
天快破晓时,林毕延非常疲累的走了出来了,我们都站了起来,林毕延对我们摇了摇头,“伤势太重了,恐怕就在这两天了。”
林毕延走到我面前,沉痛道:“安和公主想见皇后。”
我们走进屋内,侍女这在收拾,屋里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我不想让碧莹害怕。尽量装的没事人似得走向她。
碧莹对我平静的笑道,忍痛对我伸出手来,我快步走到床前。
她的嘴唇没有一丝颜色,靠着我的肩膀,低声问道:“那真是我娘亲吗?”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的嘴角悲凉的牵了牵,眼睛满含悲戚,“这段时日,她将我照顾的很好……好妹妹,你说……她是不是出自真心呢?”
我再次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怔怔地看着床几上放 的意见莲花纹样的玫红披帛,那是前几日扮作阿黑娜的明风卿为碧莹做的,泪水慢慢滑下,她对我说道:“好妹妹,帮姐姐葬了她吧,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心中悲恸,只对她温言笑道:“知道了,你只管放心养病便是。”
她却淡笑起来:“你又诓我,我知道……我马上就可以去见阿芬了。”
我正要劝她几句,这时外面有宫人唱颂,“圣上驾到。”
非白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披风不及退下,带着风雪的气息走了进来,他的面色略白。
碧莹示意 我扶她起来见架,非白欲免,碧莹却坚持要起来,我便让碧莹斜靠在我身上,她像以前一样紧紧拉着我的手,面对着非白。
请陛下恩准,原氏与明氏 之恨,宜从妾止,“碧莹靠着我,喘着粗气,对非白说道,”就让妾的血洗清明氏的罪孽吧。“
非白久久凝视着碧莹,最后诚挚的长叹道:”明氏的罪孽由安和公主一人来背,太不公平了。”
“不,陛下,”碧莹淡淡地笑了,“妾是一个将死之人,亦曾满身罪孽,这……很公平。”
非白答应了碧莹的要求,然后碧莹又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想见锦绣,
非白微诧。
碧莹平静而无畏地回视着非白,微笑道:“妾平生孤苦,唯有小五义扶妾危困之时,妾自知时日无多,还望陛下以宽厚仁德之心,能让妾放心离去。”
非白的凤目看着碧莹,沉凝起来,最后略一点头,唤道:“伟丛,让龙禁卫以金牌令快马请太皇贵妃来见安和公主。”
锦绣风尘仆仆到来的时候,亦是第二日的寅时。她穿着一身半旧的宽大的僧袍,长发披肩,饶是如此,仍然难掩天生丽质,倾城之貌。宫灯下的她沉浸地看了我一眼,等紫瞳扫到碧莹时。微微一凝,快速地垂眸避过。
她略显高傲地向我们倾了倾身,满带冷意的说道:“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安和公主。”
碧莹也定定地看了几眼锦绣,微微一笑,“太皇妃,还像以前一样,貌美如花,仿佛一起就在昨日,刚刚与太皇贵妃分手。”
锦绣漫不经心的道:“不知安和公主让陛下召妾前来,有何用意。”
碧莹淡笑如初,“妾付清早亡,生母离异。只有小五义相济,如今妾之将死,其言亦善,不过是想看看众兄妹罢了。”
我咬牙扭头瞪向锦绣,她似是回应了我的目光,又深深地看了几眼碧莹,优雅地轻捻僧袍的下摆,盈盈跪下,以头伏地。宽大的宫袖拂过。她沉沉道:“请三姐恕罪,一切就是锦绣的错。”
“只是,”她抬起娇颜,无畏道:“请三姐明白,若时光倒回,锦绣还是会诬陷三姐,逃出魔窟生天,换来这一生荣华。”
我气极怒极,低喝道:“锦绣。’
碧莹淡然一笑,毫无怪罪之意,只看着锦绣说道:”又逢故人长下泪,世事回环皆叹息。“
锦绣一怔,碧莹却略略俯身,长长的指尖扶向锦绣的臂弯,摇头道:“太皇贵妃的大礼妾不敢受。同妾所犯下的罪行,太皇贵妃实在无须自责。”
锦绣站直了身子,同我对望一眼,尴尬地恢复了沉默,唯有一品铜兽碳盆中微微发出滋滋的声音。
碧莹望向窗外,一缕晨曦正晕染着探出西枫苑的红梅,她遗憾地微笑起来,“西枫苑的红梅花真好看,回来这些时日,整日昏睡,却没有走出去看看,实在可惜。”
是了,有一年西枫苑的红梅实在开的艳丽非凡,碧莹也是一心向往,我们都想让她开心些,于是就让于飞燕抱起她出了屋子,然后带她远远地看了眼那稀世的胭脂梅。那时她笑得也很开心。
我便细细劝慰道:“这有何难,等你身体好些,我让大哥再抱你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