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炎炎,川蜀之地向来多雨潮湿,今年却少见的出现了干旱,开春后只下了一场雨,连续的干旱下,蜀山的群峰也失去了绿色,一副烤焦了的枯黄色彩。
弥勒教的妖僧就以此为幌子,说是宋帝不得天心,违背地心,川蜀之地从来没有干旱过,如今天不下雨是上天对宋帝的惩罚,川蜀百姓是被宋帝牵连了。也说弥勒教大明王教主上体天心,为川蜀之地百姓向上天求得一线生机,只要川蜀之地脱离了宋国,自然会风调雨顺。
这个在后世看来荒唐透顶的说辞,在这些吃不饱饭,流离失所的百姓中却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可。
如果说最开始那五千山贼是被弥勒教上官冰云以计谋威逼利诱起事,那么后面这些不断加入其中的流民则是颇有些心甘情愿,这直接主要原因是跟着弥勒教去抢,能让他们吃饱饭,在眼前能够活下去。从远期目标来看,弥勒教的那个骗人的谎言却给他们一条出路和希望,让他们从精神信仰上有了依托。
成都府广元县城中,烟头四起,无数流寇在街巷间涌动,城中遍地死伤的百姓,到处一片哭喊。东门城头上,一名身穿文官服的人跪在地上,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他官服破烂,头上乌纱帽被人摘下,扔在一旁地上,上面还留有几个泥土组成的脚印。
官员头发凌乱,垂头看着地面,他面前地上一双黑鞑靴,顺着这双鞋往上,这双鞋的现主人正站在他面前,这个中年人膀阔腰圆,身穿一身精良的锁子甲,身后一件发黑的红披风,黝黑泛黄的脸上长满杂草一般的络腮胡,眼中一股暴虐之色,令人不敢直视,此时他正叉手而立,身后一圈服色各异的护卫。旁边还有一名身穿明黄袈裟,一脸慈悲神圣之色的和尚。
“王大人,你当日所谓一死报国就是如此这般?”黝黑中年人看了一眼那和尚,将眸中深处不为人知的厌恶一闪而逝,他脸上堆出一副瘆人的笑容,露出几个发黄的板牙,蹲下来,把头凑近那官员,眯眼说道,“前日你在城墙上辱骂老子之时,可知如今下场?”
官员抬起头来,散乱的头发落在眼前,满是血污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毅然,他便是广元知县王日立,直视着面前的黝黑中年人,“为国杀贼乃我辈本分,只恨我一介文人,无力杀贼,今日既落入你这贼子手中,无需多言,唯一死而已!呸!”随即一口唾液吐到那黝黑中年人脸上。
“找死!!”旁边数名护卫喝骂一声,就要冲上去踢打。
黝黑中年人挥挥手,示意几人退下,也不去擦拭脸上唾液。又堆出笑,饶有兴致的看着官员,似乎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
“唯一死而已?那大人便选一死如何,我这里为徐大人准备了几种死法,俗人粗陋,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他说着,伸出左手,扳开指头如数家珍,“有五马分尸、活剥人皮、大煮活人、凌迟……”说到这里他又好心的补充道:“凌迟三千刀,没到三千死了,我就杀刀手给大人您陪葬如何。”
王知县身上开始颤抖,口中兀自骂不绝口:“徐青飞!朝廷枢密副使曹大帅亲领大军不日便要到来,你丧尽天良,荼毒百姓,今日本官虽死,然你日后必死于我朝廷大军刀下。”
大宋朝廷派曹彬带五千禁军,统领川蜀本地禁军和西南禁军总计两万五千人负责围剿川蜀之地流寇,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早在曹彬带五千禁军从开封出发时,川蜀之地十六路反贼的首领便从弥勒教小明王上官冰云那里提前知道了军情。甚至按后者的部署,做了一系列的准备。
这十六路反贼正是最开始结盟攻打达州的十六伙山贼,上官冰云以这十六路山贼为核心,定为十八路反宋大军,并将这十六伙山贼头领封为弥勒教护法,让他们各自不断吸收流民,壮大势力。
如今,近一个月过去,人数最多的一路反贼已近万人,最少的也有两三千,加起来已有五万人。当然其中大部分人说白了只是拿着简陋武器的流民而已。这徐青飞正是其中一路反贼首领,手下有五千人。他们刚刚在提前潜进城中的内应接引下,又攻破了一县城。
按照上官冰云给十六路反贼首领的命令,在曹彬大军围剿之前,尽可能抢到更多的粮食,然后将所有人集中于几个大州城,一半人死守城池,另集中抢来的五千马匹,组建一支马贼大军,到处以来去如风的方式杀烧抢掠。
“杀我?”徐青飞面露狰狞,猛地站起,抬脚对官员猛踢,力道凶猛,不几下,知县已口吐血沫瘫倒地上。
“好了,徐护法,此人留下还有用处,小明王尊者那里自有办法让他顺服。”那一直冷眼旁观的和尚突然说道。
徐青飞一声冷哼,不再殴打王日立,转身对和尚客气地说道:“遵命!属下这就派两个人押着这狗官,送到尊者那里。”
王知县吐出两口血沫,咳嗽了几声,冷冷的看着徐青飞,徐青飞被看得不爽,寒声说道:“你这样的狗官,老子看得多了,披一身狗屁尽干缺德事,说起话来来头头是道,如今还不是一样给老子跪着,你家中女眷也尽数给老子的儿郎享用。你那十四岁的女儿老子要活活把她操死。”
第255章 舆论战
徐青飞说完后,突然转头抓住一个小喽啰,说道:“去找一个大夫来给这狗官治伤,治好了再送到达州城,交给尊者,要是这狗官今晚死了,就杀大夫全家。”
“大哥,那……那……城中人都杀了大半了,那万一没有找到大夫呢?”
徐青飞笑眯眯的道:“那咱老子就杀你。赶快去,抢完了这广元县,老子还要带人跟着尊者去打成都府。”然后猛地一把丢开那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兵。
……
……
成都府高大的城墙大门紧闭,城头挂着不少灯笼,城头上有不少宋军在警戒。城外四周遍野星火,四五万的反贼在成都府城四周两岸扎营,烧水做饭。
随着曹彬带领的五千京师禁军及一万西南禁军快要到来,十六路反贼全部聚集于成都府外,欲抢在曹彬到来之前,打下成都。
成都府路转运使、观察使、知州当机立断,将仅余的七千川蜀禁军全部调入成都城内,死守成都。这样一来,成都虽然守住了,但附近州县却是因为缺兵,又被反贼攻克不少。反贼这些天抢了不少东西,暂时吃的不愁。
不过成都府毕竟城墙高大,七千川蜀禁军也是精锐之师,城内武器、守城器具及粮草充裕,反贼虽然人多势众,但毕竟不是正规部队,一时间根本攻不下来。
……
……
邵州城被叶尘带大军以雷霆般的速度攻下的消息传开之后,各方无不大吃一惊。
大宋这边潘美和赵赞惊讶于叶尘带领大军为何没有水土不服,而南汉朝廷上下则是惊骇于宋军的厉害。
汉帝刘鋹听说宋朝大军已入汉境,且攻下一州之地,慌了手脚同时,也有些茫然。他这些年虽然也享尽了荣华富贵,但实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他也知道这些事情或许不用他操心。
实事上,在刘鋹之前,南汉直接掌控者宰相龚澄枢已经前往南汉皇宫内的玉皇殿向南汉国真正的掌控者陈景元汇报,后者派了近百名高手协助他,让他务必想办法操控南汉大军保住南汉江山。
龚澄枢也知道,这南汉名义上虽然还是刘家江山,但实乃天一道能够存在繁衍下去的基础和保障,他甚至比刘鋹还要用心着急。
前文说过,这龚澄枢虽然是南汉国宰相,仪同三司,晋升为上将军、内太师,军国大事全由他一人决断。但实乃陈景元亲传弟子之一,也是一名太监,个人武功不弱,这些年玩弄朝纲,耍阴谋诡计的手段也甚是厉害,治理国家方面也懂一些,可统兵打仗方面是个外行,几乎一无所知,此时哪有良策可献?他想找个知兵的朝官商量一下,才发现这些年能够做实事,稍有能力的朝官要不被他害死,要不被他排挤出中枢,到了地方上。
不过,他能够被陈景元派来掌控南汉一国,还是很有些手段能力的,至少心智极为不弱。
所以,他虽然不知兵,但却懂人心,也懂怎么用人。
他默然良久,脑海中将南汉如今军中将领回想了一遍,发现只有驻守桂州的伍彦柔和驻守梅州的潘崇彻是南汉颇通韬略的两员骁将。
略一沉思之后,龚澄枢便以刘鋹的名义,下了一份圣旨,任命伍彦柔为南汉国西边七州大军统帅,潘崇彻为东路十一州大军统帅,两人的本官位都升了一级,且言明只要各自守住下辖州城,便授予二人国公爵位。同时随着圣旨还筹措大量粮草和各自五万银两慰劳大军。
与此同时,龚澄枢又暗中派出高手将伍彦柔和潘崇彻的家人强行带到汉都番禺【今广州】押做人质。
五月十七日叶尘带领大军却已经兵临永州城下。
永州城位于邵州城南七十多里处,比邵州城还要小,驻军只有三千人。叶尘大军一到围城,先是让投降的邵州知府李从新站出来劝降,对于劝降叶尘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似的试试而已,可没想到那永州城知府和守将竟然真的打开城门,跪在城门口迎接叶尘大军,当场就投降了。所以叶尘不费一兵一卒就攻下了永州。
五月十八日,伍彦柔和潘崇彻的家人突然被不明身份贼人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