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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崇政殿。
火光之中,巨大的地图上标出了河北两路的局势,赵德昭和他的大臣们聚集一堂。李明轩、李继勋、吕馀庆、张东……甚至本来已经被闲置在洛阳的曹彬也被请了过来,眉头紧簇的坐在了房间里的角落里。一直以来,赵德昭和李明轩没有杀曹彬,不是因为惜才,而是因为曹彬是大宋军中第一人,门生故旧遍及军中上下,威望也只有李继勋勉强能够相比。若是杀了曹彬,必然会让军中震动,且不得不进行一场大范围的清洗,从而动摇军中根基。
“无论如何,辽国两支军队军势已明,他们分东、西两路分别从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来攻,虽然来势汹汹,边关十三个军寨和霸州已失,但我们在河北两路有三十多万各类军队,而辽军只有二十万。再加上北方大营十万精锐,又有赵赞坐镇,是不会出大的问题。另外,河北两路暴熊等流寇还有十来万人,朝廷已经派出招安使者,想来这些贼人在国难之际,给他们一条出路,不会拒绝,到时候有他们再牵制一部分辽军,形势应该能够再好一些。不过赵赞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军情,他已经统帅北方大营主力十万与室肪带领东路十万辽军接战,以赵赞率领我朝十万北方精锐,断不至一触即溃,臣推断,他们必能坚守赵定府一线,只要赵赞不败,我大宋便能巍然不动,而且趁机一举解决流寇的问题……”
此时房间里,指着地图说话的,乃是枢密使李继勋,他心中其实很清楚,形势绝对没有他所说那般好,但是皇帝陛下已经接近崩溃,他若是不说好听一些,皇帝直接陷入惊慌失措境况之中,那朝廷就乱了。
果然,听了李继勋所说之后,赵德昭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看了一眼一边依然蹙着眉头的曹彬一眼,说道:“赵赞乃朕之忠臣良将,必不会使朕失望。”
便在这时,有人一脸恐慌的进来禀报:“陛下,河北东路流贼头子暴熊杀了招安使者,而且派人偷偷挖了陛下在保州的祖宗陵墓。”
“朕要杀了他,朕要灭他九族,朕要……”赵德昭猛的一下站起来,双眼瞬间通红,咬牙切齿的话还没有说完,然后扑腾一下栽倒在地,嘴角溢血。
“陛下!”所有人齐声大喊。
“快传御医!”
崇政殿内一阵大乱,太监、宫女冲进无数,将赵德昭抬上了龙塌之上。
吕馀庆皱眉问道:“那暴熊为何如此做?”
张东随口说道:“听说暴熊全家从河东逃灾,一路向开封而来,与拦截官兵发生冲突,被官兵失手杀了他的父亲,而当时那十来名官兵为掩盖此事,将对方全家十一口人全杀了,并且将暴熊妹妹轮奸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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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色里,真定府北边三十里荒原之上,近二十万大军战场厮杀持续了五个多时辰。军阵侧面,出现了变化。
这悄然出现的变化,在被发现的那一刻,令得作战的双方,都有点始料未及、不明所以。然而就在不久之后,犹如巨大的堤防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老鼠洞,然后轰然的崩塌了……
变化悄然出现的那一刻,对面的辽军本阵中,室肪正在与诸将说起赵赞,对于赵赞竟然拥有如此排兵布阵能力,他们也是极为意外的。
黑暗中,室肪陡然皱起了眉头,他将目光望向战阵的一侧,举起马鞭,说道:“那是什么……赵赞又在打什么主意?”
旁边部将拿着从祥符国高价买来的望远镜,也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后撤?还是重组攻击?”
“传令右翼放慢速度,往中军所部集中,不许冒进、严防有诈!快!”
随着室肪的下令,传令兵飞驰而下,整个辽军本阵在紧张的气氛中更为喧嚣的运作起来。
而在对面宋军中,赵赞望着那侧翼的情况,陡然间下意识的策马奔出了几步,然后停下:“怎么回事!为何后退!”
“是刘将军所属……”
“我知道是刘克全的人,他麾下五千人马多是河东人,家中受灾严重,人心不稳,所以让他们一直在侧面打秋风,只做小打小闹的佯攻,只是为何要撤……传我命令,让他们向前……死都要给我向前,绝对不可后撤。”
嘴里面虽然这样说,但是赵赞心中清楚,刘克全所属溃退的原因是什么——受家中家人和亲人影响,这五千人已经没有了多少军心士气,能够击战五个多时辰,显然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赵赞忽然后悔自己不该将这五千人带来,但不带来,少了这五千人牵制差不多同样数目的辽军,战到最后,自己多半还是要输。
这看似突然,其实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必然的情况,令得赵赞措手不及,战场极大,又是夜晚,等到看清楚变化的时候,左边侧翼的五千军队已经退后,暴露出的防线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直接影响到了旁边友军的战意士气,连锁反应之下,如同潮水一般的溃败从宋军左翼开始出现。
室肪没有犹豫多长时间,便下达了让身边精锐亲卫向宋军左翼冲击的命令。
赵赞急忙调集骑兵从侧翼穿插而上,试图挡住辽军的攻击。然而崩溃已经形成。赵赞紧接着亲率本阵朝着这边疾冲而来。同时发出命令,试图令其他军队与刘克全军队拉开距离,重新组织起严密的防守,却仍然为时已晚。溃败的军势与自己直属的部队已经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所谓兵败如山倒,雪崩的形成,往往是由一片雪的倾倒造成的。
夜空中流过火光,剩下的便是不断的整军、不断的厮杀了。对面,已经鏖战一天的辽军再度恢复了怒涛一般的攻势,朝着还未崩溃宋军碾压过来,赵赞只是下意识的挽住混乱的阵势,带领着军队朝着真定府溃败而去,心中对朝廷和那位年轻皇帝充满了深深的怨言,若不是他们不救灾民,寒了刘克全麾下河东出身士兵的心,让军心动摇,今天这场大战他又怎么会输。
深夜,无数的溃兵涌入真定府城的大门,知府刘兴旺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一幕,整个身体都已经冰冷起来,随着亲自断后的赵赞统领的中军进入城门,辽军如潮水而来,冲向这座城池。
城门关上之后,刘兴旺跑下去,在混乱的军阵里找到了赵赞,他身披大氅,手持钢刀,半身是血,目光之中布满血丝,犹如要择人而噬的猛虎。刘兴旺不敢多问,口中道:“大帅回来就好,大帅回来就好,只要有大帅在,我们便能守住真定府……”
赵赞已经从马上下来,扭着头,望着他,一脸怨气说道:“你为何不问我是怎么败的?”
“不管是因何而败,只要能汲取教训……”刘兴旺已经发现赵赞情绪有些不正常,不敢刺激,只顾安慰。
但是不等其将话说完,赵赞便一脸惨然地说道:“我们在战场上没有败,是在战场之外,朝廷和陛下做了必败之事。”
第1105章 祥符国出兵
刘兴旺脸色微变,低声道:“大帅慎言。”
赵赞说道:“慎言……你以为我们还有见陛下之日,你以为朝廷还有大军有能力来支援我们。”
刘兴旺苦笑一声,也是一脸绝望地说道:“是啊!我们的粮食已经不足,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便会耗尽,即使守住一个月,到时候城中大军没有粮食可吃,怎么能守得住城。”
“但我宁死也不会投降辽人。”赵赞一脸绝然地说道。
刘兴旺说道:“城破之日,请将军亲手杀了我。”
风声呜咽,夜空之下巨大的城池,真定府乃北方大营主力驻地,城池高耸而坚固,犹如雌伏的巨兽,赵赞带回的大军还有近六万人,只要粮食、军械充足,以辽军攻城手段,攻上一年攻不下来真定府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然而,如今的宋国最大的问题便是缺粮,或者说黄河以北缺粮,真定府城中更是缺粮。
城池北面,辽军开始扎营,到得明天,他们将开始制作攻城器械,做长期攻坚的心理准备。
一位名将,一位优秀的统帅那一颗忠于大宋的心,在这一天破裂了,并且永久的难以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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