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2 / 2)

归菀走出来,外头一切井井有条,擦拭兵器的,起灶烧饭的,喂马晒柴的,各自忙碌。她有些赧然,什么忙帮不上,只能白吃白喝,脑袋瓜里不知怎的想起以前的话,忽然很想试一试,轻咳一声,大大方方走向一个正点火的小兵跟前,拿捏着嗓音,说道:

“我帮你烧饭。”

刚一场透地雨,柴火都是湿的,好不容易从晏岳的军中借来干柴,小兵点着了,粗粗一乜归菀,见“他”一张脸白净得跟姑娘似的,身子也单薄,被肥大的兵服裹着,真不知从哪征来的!小兵这么一嘀咕,没留意人怎么冒出来的,遂把手里一根短柴一丢,啪啪拍了手:

“呶,你烧吧。”

说完,去把今早拖来的断枝翻腾晾在了太阳底下,归菀好奇一瞧,暗暗记在心里,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边,她蹲下来,只顾添柴,塞得满满当当,那烟越来越大,火却越来越小,归菀不免又急又惑,终于,在她奋力的扑救下,那火,是彻底灭了。

烟雾缭绕的,呛的她直咳,她捂着嘴从这片乌烟瘴气里逃出,这一阵动静,早引得一旁来了人,一面把柴火扒拉出来,一面笑骂她:

“雏儿,你他娘的连个柴火都不会烧,怎么征进营的,在家没给你娘烧过锅啊!”

被人这么一骂,归菀话没懂,脸却“腾”地红透了,幸亏被烟灰抹的一道黑一道黑的,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她讪讪一放袖子,想解释,倒怕更招骂,却见那人不耐烦地给她演示了:

“傻子,看着!柴火得一根根递,慢慢拨,你他娘的把炉灶都塞死了,火不熄才怪!”

归菀了然,一下明白了个中道理,知道行伍都是粗人,不计较,便露出细白小牙,冲这人难为情一笑,笑意还没完全走上两腮,听后头一阵动静,一转身,见晏清源被一干随从幕僚簇拥着进了营地。

紧挨他身侧的,果然是那个小少年晏清泽。

归菀见他一行人还在围着晏清源不知交谈着什么,晏清源只是时不时略一颔首,等人近了,竟没瞧见她,径自就走了过去,丝毫没在意附近这个一脸乌黑狼狈的少年模样的兵丁,就是归菀。

归菀却留意了他的马靴,满是草泥,腌臜一片,这么啪嗒啪嗒踩过来,就连他衣角处也染了块黄泥,已经半干,癞狗皮一样趴在那,随着他步伐一晃一晃的,他么,看起来已经像个捕青壳虾的民夫了,归菀想的驴头不对马嘴,唇角忽微微一扯,绽出个笑来。

许是她探究的两只眼过分关注,被他察觉,目光往后一睃,两人对视的刹那,晏清源眉头微蹙,顿了顿,认出归菀,忽哼哼一笑,一打眼风,示意她跟上来了。

他这一大早,带着一干人马在晏岳斛律光等人的相引下,不顾泥泞,勘测地形去了。一大圈子转下来,把个地形勘透,同众人一商夺,也就拿定了主意:

重新筑堰。

眼下,雨水最为丰沛,三不五时就是一场暴雨,趁着上游大涨,把积水蓄足,一鼓作气冲垮下游的颍川城,到时,高景玉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水坝一旦决口,颍川城破,就在瞬息间。

晏清源主意既定,吩咐下去,晏岳等人即刻便着手去征调更多的民夫准备拦河造堰了。

众人散了,纷纷走远,归菀便慢腾腾走上前来,尚不知自己一脸黑,只把两只黑白分明的清水眼,定定的,一看晏清源:

“大将军,你去哪儿了?”

一张脸,也就两只眼能看了,晏清源忍笑,蹙眉看着她:

“你呢,你干什么呢?刚才和一群人混在那做什么?”

第152章 念奴娇(21)

归菀一想刚才自己那个狼狈相,不大好意思:“我给人帮忙,没做好。”

晏清源微微一笑,手一伸,指腹抹下一道黑,给她看:“怎么,也打算给我出一份力?将来这军功里好记你一份。”

一瞧他手指上的黑,归菀“呀”了声,双手抚颊,樱唇一嘟,像是埋怨自己:“糟了!”说着,奔到水盆边,一照影儿,可不是呢?那个黑不溜秋的大花脸是谁?

又想笑又觉得发窘,袖子一挽,把包袱里的澡豆子取出,在手里一搓,稀里哗啦一阵,本清澈见底的一盆就成了乌黑一团。归菀洗得鬓发都湿了,这么一撩,全都拢到耳后,这才起开把污水端出去倒了。

果然利索多了,晏清源瞧她这一串动作,赞许地点了点头:

“很不错呀,给人当个小媳妇够了。”

归菀那张白净的脸上,顿时飞来一团红云,轻啐他一口:“我不要!”

“哪有姑娘家一辈子不嫁人的,孩子话。”晏清源哂笑,见她脑袋一垂,长睫半掩着脸,略感伤说道:

“我就不嫁人。”

晏清源莞尔,在她脸上瞧了瞧,也不说话,坐在胡床上把靴子褪下来,换了双穿上,将脏的这一双朝归菀跟前一扔:

“去,不是想长本事么?给我刷靴子去。”

归菀眼一瞟,不觉就是个万分嫌弃的模样,摇头不肯,晏清源含着笑,很耐心地望向她:

“不会还是嫌脏?”

两者兼有,归菀捏着衣裳,眨巴下眼,暗道我才不碰你又臭又脏的靴子,觉得自己表情未免太暴露了,为难一笑:

“我不会。”

“学呀,不会就学,有什么难的。”晏清源把靴子拎起,牵人出来,命亲兵打水过来,塞归菀手里个毛刷,根本不管她那副死活不依的情状,把人往圆桩上一按:

“蘸水刷,不要放日头下晒,搁通风的地方就好。”

归菀气鼓鼓抬眸看他:“我不要刷。”说着就想丢毛刷,被晏清源一把摁住了,眉头一挑:“你多学些东西难道有害处不成?自己会了,日后自然就不用求人,我看你是被人伺候惯了。”

这话没给她留情面,相当直白,归菀羞恼,无从反驳,不知想到了什么,本要松开的手,倏地又攥紧了那支毛刷,不再争辩,一双白嫩嫩的手捏住靴帮,蹙了蹙眉,按他所说秉着呼吸顺着污渍上下刷了起来。

可越刷,似乎越脏,前头脚跟的污泥杂草,在她手里,糊了整个靴身,归菀一想自己烧柴的窘样,不由地抬眸,跟他请教:

“大将军,这怎么回事?”

晏清源轻描淡写看一眼:“没事,你继续刷,多几个来回慢慢就好了。”

技巧没掌握,归菀用了力,没几下,溅了几点子到眼睛里去,好一阵痒,她手不得空,又嫌不干净,只得拿小臂胡乱去蹭,晏清源看在眼里,蹲下来,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