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以为食堂的伙食为什么越来越差?实话告诉你,都是李成给贪了!说他是老板,不过也是给李三少看厂子的,食堂那么大的油水,不趁机捞点?我可是都看得真真的,每个月给食堂的采买费用他都要都扣去一大半!好东西买回来,也是在食堂过一趟,从后门拉到他自己家里去。”
“不能吧?”从毛刷厂还是被服厂的一个下属车间开始,李成就是车间主任,到厂子独立,他直接升任了厂长,工厂里的老人大多都很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还有,他可是李三少信得过的,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李三少?嘿!”或许是喝高了,厨子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了,“不过是个靠……给个男人压的,算个什么玩意!”
那人再听不下去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都甭想活了。不管这顿饭是不是他请,匆匆和伙计结账离开饭庄,以后再不能和这人联系了,这整个一混账!
明白人有,心思龌龊的也不少。厨子的这些话到底还是在工厂里传开了。厨子又在那个自称姓黄的男人指使下,收买了厂子里几个不安分的,暗地里撺掇工人们闹事罢工,说是这样就能拿到更多的钱。
“放心,李成不敢拿咱们怎么样,李三少也不敢!法不责众嘛,再说他能怎么样?派兵抓了咱们?除非他不想要名声了。”
更多的工钱,更好的待遇……工人们动心了。
他们早就羡慕家化厂和被服厂里工人拿到手的工钱,他们不会去想自己干的活和其他两家厂子的工人有什么不同,也不会去想李三少当真会为了名声不处置他们,更不会去想法不责众这句话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他们必须占理!
很可惜,他们全都没想到。
只想着更多的工钱,更好的伙食,更轻松的活。一些骨子里就喜欢好吃懒做的,之前是因为大环境驱使才不得不做工,这个时候闹得更厉害。
火柴厂和蜡烛厂的工人也同样被煽动了起来。
比起毛刷厂,他们的待遇更差。但比起其他省份的工厂,尤其是洋人开设的工厂,他们的工钱已经不算少了。饶是如此,人心总是不会轻易满足的。加上有心算计无心,从众的心理,罢工,终于开始了。
李谨言没有第一时间赶去罢工现场,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去了也没用,他不可能答应这些工人提出的条件,只要这个口子一开,以后想要再刹住根本不可能。
若是因为所得远远少于付出的劳动,工厂的管理者为富不仁,为争取正当权利而举行罢工,李谨言可以理解,并且会支持。但是这场突发的罢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纯粹是别有图谋之人的鼓动加上部分人的投机心理。若是他为了息事宁人先让步了,后果完全可以预料。
想要再加工钱,罢工!
不满意食堂的饭菜,罢工!
觉得工作时间太长了,罢工!
有任何不满,全都罢工!
和工厂老板相比,工人的确是弱势群体,但弱势也是相对的。的确有很多资本家为了攫取更大的利润压榨工人,但不代表所有工厂的老板都是黑心黑肝的。
北六省是军政府管理,关北城有楼少帅坐镇,李谨言的厂子就开在工业区里,不少退伍兵哥,甚至是军官都在这些厂子里做事,一旦发现任何工厂出现违反法律和地方条例的情况,都会立即上报,工厂老板也会受到惩处。
之前就有一家制革厂的老板,因为过长的工时和克扣工人们的工钱受到了处罚。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还有人会做些手脚,也不敢太过分。
火柴厂和蜡烛厂他不敢说,但毛刷厂的正式工一个月至少能领到十二块大洋,再加上每个季度的奖金,一个人就能养活一家五口了。
“合理要求我会答应,不合理的我绝对不会点头。”
这番话,李谨言是当着李秉和李成的面说的。
在自己管理的厂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李成愧疚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二老爷信任他,三少爷也重用他,可他却连个厂子都管不好!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对那个厨子心软!当初在李家他就是吃了心软的亏,如今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就像李秉大哥说的,他一时心软害得三少爷如今进退维谷……想到这里,李成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三少爷,是我的错,你罚我吧。”
李谨言摇摇头,“这和你无关,你做的事情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的,错的是那个知错不改的厨子,是那些在背后捣鬼的家伙。”
“三少爷,这事咱们怎么办?”
“被服厂要加强管理,至于毛刷厂,不是还有一部分工人没有参与罢工吗?在被服厂安排一间厂房,搬几台机器,让他们到那里去工作。”
李秉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满脸愧疚的李成也跟着他离开了。他这次是真记住了教训,善心也要给对人。
时间过得很快,夕阳西下,暮霭沉沉,李谨言靠坐在沙发里,单手撑着额头,不想动,也不想再说话。
他很累。
心累。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军靴靴跟敲击在地板上,声声钝响。
脚步声停在他的背后,温热的大手覆上他的额头,带着枪茧的指腹擦过他的额际,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
“要我帮忙吗?”
“不。”李谨言合上双眼,抓下覆在额前的手,侧过头,拍拍身边的沙发,“少帅,坐下呗?”
楼逍大手撑在沙发背上,跃起,站定,坐下。
李三少:“……”显摆身高腿长跳跃能力优秀?
下一刻,他的肩膀被揽住,整个人都被揽进了楼逍的怀里。李谨言动了动,给自己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他本就想找个“地方”靠一下的。
“真不用我帮忙?”
“真不用。”
李谨言干脆躺倒在了楼逍的腿上,看着俯视他的楼少帅,低声笑了,“这事我能解决,要是少帅出面,事情可能会更麻烦。”
“怎么说?”
“少帅还记得邢五吗?”
“邢长庚的小儿子?”
“对,他现在就混在那些工人里面,而且,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