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那人?”
“是的,阁下。”
“很好。”
看着这具尸体,大岛义昌笑了。
很快,一则华夏间谍潜入关东都督府窃取情报,被发现后拉响炸弹与发现者同归于尽的消息,刊登在了大连的各家报纸上。旅顺的两家日本报纸甚至宣称这名华夏情报人员表面只是窃取情报,实则是为刺杀大岛义昌都督。只是他没能得逞,却也给都督府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在这场爆炸中,情报部部长河下井一郎,科员土肥原贤二,科员山本丸二等七人或当场死亡或伤重不治。
华夏情报人员的照片在报纸上被公布,身份只是随意捏造的。大岛义昌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却不想,他这一举动引起了后续一连串的事情。
“大日本帝国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
“这是对帝国的挑衅,侮辱!”
“杀死支那人!”
“杀死这些无耻之徒!“
“他们不配拥有这么富饶的土地!”
“支那政府必须公开道歉!并将大连彻底割让给日本!”
旅顺的日侨和朝鲜侨民举着报纸扛着标语发起了游行示威活动,消息传回国内,新上台的大隈内阁也对此次事件十分重视,毕竟山本丸二可是山本权兵卫的亲戚,土肥原贤二也是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同时,这次死去的都是日本情报人员未免太过凑巧,这让大本营不得不怀疑,这根本就是华夏人在蓄意捣毁日本的情报点!让旅顺的都督府失去“眼睛”和“耳朵”。
华夏人是在为收回大连做准备!
大岛义昌弄巧成拙,一石激起千层浪,事情越闹越大。
面对日本人的抗议,华夏的回应十分强硬,华夏各大主要报纸撰文,称这是无耻的污蔑!更有人认为这是日本对华夏发动战争的信号。
当年的甲午战争,日本人不是同样找了借口一再挑衅吗?
京城,北六省和上海等地的学生,进步青年组织了一场场声势浩大的游行和演说,大声喊着口号,各地还掀起了抵制日货的运动。失去了租界的日本侨民,在华夏的日子愈发不好过,纷纷躲进了他国租界,游行民众还险些和租界士兵发生冲突。
潘广兴的家人也看到了报纸上“华夏情报人员”的照片,潘广兴的夫人更是认出照片上面的死者是她的弟弟。当萧有德派来的情报人员告诉她整件事的真相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的丈夫死了,是被她的弟弟给害死的?
她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刺杀的英雄,而是个汉奸?
不,她不相信!
潘夫人的眼睛赤红:“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砍了我弟弟的手,逼广兴去做这样的事!都是你们害的!”
情报人员没有和她争执,只是推开她抓住自己衣服的手,冲站在一旁的潘振学和潘振武兄弟点点头,将手中的一个信封留下,便转身离开了。
信封里是足够潘家一家三口后半辈子生活无忧的钱。
潘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呜呜的哭,潘振学和潘振武兄弟同样眼眶发红。
他们的父亲,死了。
“振学,振武,你们要给你们的爹和舅舅报仇啊!”
“报仇?”潘振武一身的军人脾气,不顾大哥的阻拦,带着怨气和怒气的话冲口而出:“爹就是被舅舅害死的!”
“振武?!”潘夫人不敢置信的提高了声音,“他们明明就是被楼家害死的!”
潘振学用尽全力才拉住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的潘振武,“振武!”
“大哥!”潘振武怒声道:“你也和娘一样的想法?!”
“不。”潘振学摇摇头,他拍了拍潘振武的肩膀,转头对潘夫人说道:“娘,舅舅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们清楚。当初爹为了什么丢掉皂厂的差事,你和爹不说就以为我们兄弟不知道吗?爹突然和日本人走得那么近,以为我和振武不会多想吗?”
“振学……”
“娘,爹是怎么死的,舅舅又是怎么死的,刚刚那个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好好想想吧。”
潘振学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冷意,这股冷意比潘振武的怒气更让潘夫人心惊。
“这个娘收好吧。”潘振学把信封推到潘夫人跟前,“我在路政处做出,下个月就要调到鞍山铁路局了,振武在少帅的独立旅,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还是尽快把爹的丧事办了,就算爹的遗骨暂时找不回来,也要给爹立个衣冠冢。等将来……早晚要把爹的遗孤找回来,让他入土为安。”
潘振学的语气平静,潘夫人的心却越来越慌,因为他只提了潘广兴,对他舅舅一个字都提起。
“等爹的丧事办完了,娘看看是回老家还是再继续住在这里?要是继续住在这里,是不是把家里的丫头换一批。”
“振学,你舅舅……”
“娘!”潘振学猛的看向潘夫人,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我已经没了爹,别逼我不再认你这个娘!我没有舅舅!”
潘振武第一次看到大哥这副样子,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心中的怒气比大哥更深,干脆什么也没说。
兄弟俩商量过潘广兴的丧事之后,就分头去做准备了,对外也只说潘广兴外出经商,身染重病不治。潘广兴曾经为政府做事,多次刺探日本情报并立下功劳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外公开的。
潘振学知道,潘振武也清楚。
他们的父亲,在他们的心中是英雄,是为了国家和民族而死的英雄,这就足够了!
历史上,曾有无数像潘广兴这样的无名英雄,他们为国家民族而死,他们的名字和过往却如沙尘一般被历史的车轮碾过,掩埋,除了他们的后人,没有人会记得。当唯一知情的亲人也陆续离世之后,他们的一切都将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不留一丝痕迹。
潘广兴是不幸的,但他也是幸运的,比起同样为国家为民族而死的小山庆和小山隆等人,至少他是作为一名华夏人死去的……
潘振学兄弟离开后,潘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客厅里,呆呆的看着桌子上已经冷去的茶水,眼泪开始顺着脸颊滑落,一滴滴砸落在桌沿,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