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涵却早已料到皇后的答案,她微微一笑。
“那么先帝的赐婚可在您二人的意料之中?”
皇后想了一会儿,看了看身边的皇上,然后点头。
“算是吧”
“那么换句话说,如果皇上和皇后当年没有料到先帝会突然赐婚,那么就算你们二人是两情相悦,却也并不一定会遵旨成婚,对吗?”
厄?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
皇后忍不住侧眸看向身边的丈夫,思索着她要是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个男人会不会气得杀人?而皇上在凌汐涵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的转过头来望着她,目光深沉中有着些微的期盼,还隐隐夹杂着丝丝小心翼翼的害怕。
在他那样深沉的目光注视下,皇后不自然的别过脸,目光有些闪躲。还别说,要是当初先皇那道赐婚圣旨在她意料之外的话,或者说她那个时候还不想嫁人的话,说不定她还真会抗旨不尊。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要不然身边这个男人非得抓狂不可。
她清了清嗓子,“这个‘如果’不成立。”她四两拨千斤的跳过这个直白而犀利的问题。“本宫和皇上成婚近二十载,连太子都已经十八岁了,又怎会有不遵旨一说?”
凌汐涵还真没想到她会回避,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在扫到元倾帝那微沉的容颜时,心中霎时明了。
“好吧,那就换个问题。”她想了想,问道:“皇后娘娘对于自己的婚姻是持自主态度吗?”她这话问得奇怪,好多人都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她。但是上座的帝后二人以及忠义王、萧霆轩等人已经明了。
皇后缓缓而笑,“原来你是挖了个坑给本宫跳啊。”
凌汐涵水眸俏皮的光泽一闪,“那么皇后娘娘的答案是什么?”
皇后失笑的摇摇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她看了看身侧的元倾帝,感叹的说道。
“罢了,本宫这旨意还未下,你们二人也不算抗旨不尊。”她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的萧绮兰和凌泓,声音略显柔和。
“起来吧,就这么跪着也不怕膝盖疼。”
萧绮兰和凌泓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有着莫名的压抑。
“谢皇后娘娘。”随着几人依次回到自己的位置,皇后目光扫过场中所有人,眼神有些微的飘远。
“这琼华宴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够脱离礼教的束缚,大胆的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今日这个游戏看似娱乐,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反倒禁锢了你们的自由。也罢,这抽签答问的游戏就到此结束。时间还早,琼华宴还未结束。尔等可在此尽情谈论交流,也可在这附近走动走动。本宫乏了,先回宫了。”
皇后走了,元倾帝自然也不会再呆在这儿。他自然的拉着皇后站了起来,正欲离去,忽然听得一个冷沉稳重的声音响起。
“皇后娘娘请留步。”
万千人流中,凌汐寻声望去,对上一双乌黑锐利的眸子。是他,萧铭澜。她脸色悠的沉下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而其他人听到萧铭澜出声,也是诧异掉转头朝他看过来。
皇后和皇上停下来,转过头看着他。
“何事?”皇后眉间轻蹙,已然猜到了几分。
萧铭澜走出来,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抱拳道:“微臣求皇后娘娘赐婚。”
“哦?”皇后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凌汐涵难看的脸色,淡淡道:“说来听听。”
“微臣爱慕忠义王之次女长乐郡主,且多年前安圣郡主曾与家母有过承诺,待长乐郡主年满十六,便嫁于微臣为妻。”他顿了顿,沉着的说道:“请皇后娘娘成全。”
他此话一出,满场静然,目光中都有些异样,说不清是诧异还是讽刺。他们纷纷的将目光投向凌汐涵,眼中再次泛起看好戏的意味儿。当然,也有很多人希望萧铭澜的愿望能够成真,比如说欧阳含烟。此刻她双目泛亮,若是凌汐涵嫁给了萧铭澜,就不会再成为她的威胁了。刚才凌汐涵与赵欣然比试的时候,她暗中捣乱,希望凌汐涵败给赵欣然。她当然知道赵欣然喜欢萧霆轩,但是她并不觉得赵欣然对她有丝毫威胁。反倒是凌汐涵,对她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她必须要借赵欣然的手除去凌汐涵这个强有力对手,才能放松。
哪知萧霆轩却察觉了她的异样,阻止了她。
如今,萧铭澜却又请求赐婚了,这实在是天赐良机啊。
凌汐涵听了萧铭澜一番话却是冷笑连连。当下她也不准备说什么,因为她已经看到她父王在那一瞬间铁青的脸色。而皇后,绝美的容颜也是刹那间冰封如霜,怒极反笑。
“你还知道当年云裳与你母亲的约定啊?本宫还以为世子被美色所迷,早已忘了自己是谁,没想到你倒是还记得。”皇后这话明显的讥讽。睿亲王夫妇脸色微变,眼中闪过狼狈之色。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却不方便开口说什么,只得静观其变。
萧铭澜眼色深暗,薄唇紧抿,神色中有着懊恼悔恨。
“从前是微臣有眼无珠,辜负了长乐郡主,微臣日后一定真心待之。”
皇后冷笑,“你以为,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够补偿吗?先将一个人伤得体无完肤,然后又来说一句对不起,就奢望别人能够原谅你。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如若真是这样,普天之下那么多作奸犯科之人岂不是在被捕之后只要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就可以不受到律法的制裁了?那这大倾国的律法又将视作何物?岂非人人都能肆无忌惮杀人放火为所欲为了?”
皇后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而且说到最后还涉及到了法律。这下子,那些平日里故作清高又死守礼教仁义的顽固派大臣早已双眼圆瞪,怒视着萧铭澜,仿若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萧铭澜心知皇后的厉害,再加之皇后得民心,想要在嘴皮子上逞强无意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辱。他心思转动,突然抬眸,清明的目光夹杂着冷锐。
“十年前微臣错认恩人,才会有了大婚错嫁一事。这其中缘由,皇后想必再清楚不过。”他说这话无意于在指责皇后,若非当年你有意隐瞒,我又怎会认错报恩之人?
在场的官员可都是人精,听了一个月的谣言,自然也清楚当年萧铭澜被毒蛇咬伤之事。不过话说回来,萧铭澜这话说得还真没错,若非皇后有意为之,凌汐画自然不能在这件事上面动手脚。虽说心里明白,可是他们却不敢说出口。眼下皇上可在跟前呢,他们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才敢跟皇后叫板。不过他们虽然不言语,但是也乐得看好戏。
元倾帝脸色早就已经黑了下来,周身凝聚着寒凉陡峭的冷意,正待发怒,皇后却握了握他的手,转而看向萧铭澜。
“你这话是在责怪本宫吗?”
萧铭澜垂首,“微臣不敢”
皇后冷哼一声,“是吗?那你刚才那番话难道是本宫的幻听?没错,当年之事本宫确实知情,可那又怎样?若非你自己识人不清,又岂会被一个女人迷惑十年之久?你扪心自问,当年之事那般蹊跷,难道你都不曾怀疑过?还是你下意识的不想去怀疑凌汐画,因为你早就被她虚假的面目给迷昏了头,已经顾不得事实的真相是怎样。否则就算本宫有意隐瞒,凭你的心智,怎能查不出蛛丝马迹?既然你心中早已有了论断,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本宫?”
萧铭澜的脸色微微泛白,手指微微收紧。
“微臣…”
皇后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反问:“你若单纯想只是想要报昔日之恩,又岂会那般冷待涵儿?分明是你贪欢爱美,才会如此羞辱涵儿。本宫没有计较你从前对涵儿的所作所为已是法外开恩,莫非你还想得寸进尺?”皇后的声音很淡,可是在萧铭澜听来,却是字字诛心。
他脸色再次白了一分,“从前…”
“从前如何?今日又如何?错过就是错过,在感情的世界,任何的解释理由都是空口白话,只能称之为掩饰自己曾经犯下过错的借口而已而已。”皇后再次无情而冷漠的打断他,声音清冽如斯,字字寒凉入骨。
“就算当年你知晓是涵儿救了你,你就会因此对她改观吗?别说你会,这样的谎言只怕你连你自己都不会信,本宫和涵儿更不会信。当年云裳与你母亲定下你和涵儿的婚事,本就仓促。若你真心待涵儿也就罢了,本宫也不与你计较这许多。可是你偏偏那样伤害涵儿,还在大婚当日让她受如此侮辱,实在是可恨可恼。现在时过境迁,涵儿已非当日,你却又来苦苦纠缠,这又是何意?你当天下的女人都是玩物还是玩具?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还是你自己太过自信,认为你放弃了的只要你稍微回头就可以挽回?”
皇后嘴角牵起讥讽,语气中莫名的带着几分怅惘与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