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泓欲言又止,只得道:“父王,孩儿自有苦衷,还请父王谅解。”他自然知道父王所顾虑的是什么,可是盼归的身世并不简单。眼下这么多人在这儿,他不好多说,只有等父王气消了,他再私下里跟父王解释。
“你——”忠义王正欲发怒,这时,却见一直沉默的盼归抬起头来。凌汐涵这才见到她的容貌。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云鬓雾绕,香腮堆雪,秀丽清雅,娇脂妍丽。那双眼睛若碧泉清泓,潺潺溪水流动其间,格外的美丽轻灵。眉宇间透着几分书卷气,隐隐可见其傲骨天成。
凌汐涵目光一亮,只觉得这女子清雅绝伦,气韵天成,非一般闺秀可比。
只见她不卑不亢的看着忠义王,对于他眼中的精锐和逼迫,她坦然自若。轻启朱唇,声音淡如白云,却动听似黄鹂。
“王爷不必苛责世子,盼归本就是风尘女子,幸得世子垂怜,救小女子于苦海之中,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若因得此身而致使王爷与世子不合,那便是盼归的罪过了。小女子虽非富贵之人,但幼年母亲曾教诲,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世子已经帮了盼归太多,盼归感激涕零,实不敢再累得王爷家宅不宁,就此离去罢。”她说罢欲站起来,却被凌泓拉住了衣袖。
“盼归,不可。”他眼中竟然透露出一抹担忧和不赞同。
凌汐涵挑眉,这女子言语之间从容不迫,语言清晰,条理分明,很显然是读过书的。且她态度恭敬却不卑微,谦虚而不谄媚。这样的女子,说实话,她很是欣赏。
忠义王似乎也对盼归的言谈举止有些惊异和欣赏,眼中的冷意少了几分,脸色仍旧算不上多好。
“罢了”他挥了挥手,“泓儿既然已经将你带回来,如果你再离去,传出去只怕别人会以为本王是个不通情理之人。”他沉吟一会儿,说道:“本王见你谈吐不凡,想必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缘何会沦落风尘?”
盼归闻言眼眸一暗,眸中露出些微轻嘲。
“母亲早亡,无钱安葬。为报得生养之恩,沦落风尘。”
忠义王皱了皱眉,这女子言谈之间很明显在避重就轻,好似不愿别人提及她的身世一般,这是为何?
身边的王妃叹息一声,“也是可怜人。”她看向盼归,“你可还有亲人在世?”
盼归抿唇,并没有说话。
凌泓见此便道:“父王,盼归本是良家之女,只是时运不济才沦落青楼。她还有父兄在世,此次进京便是寻得父兄,好一家团聚。”
“哦?”忠义王挑眉,往后靠了靠。“那你怎么不早说?”他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可是黑眸深处却有着逼迫和压抑。
凌泓心中凛然,却不知从何说起。
忠义王不紧不慢的端起和田白玉杯,抿了一口君山银针,慢条斯理的说道:“本王已经让人去调查你的出身来历,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了。”毫不意外的见到盼归淡然若素的容颜一霎那的破裂,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目光挣扎出一丝痛苦。
“说吧,如果你真有什么冤屈或者苦衷,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你。”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盼归果真有什么冤屈,那么他自然会为她做主。但是若盼归是怀有什么不良居心,那他也不会客气。
“父王—”凌泓似乎想要说什么,被忠义王一个冷冽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盼归唇色有些发白,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
“家父与王爷也是旧识。”她微微一顿,眼眸瞥了一眼大厅的众人,说道:“王爷可否屏退左右?”
忠义王宁眉想了想,站起来。
“涵儿,泓儿,带着这位姑娘来书房。”他说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凌汐涵挑眉,在满屋子女人各异的目光中跟了上去。
书房内
忠义王坐在上方,凌泓和凌汐涵坐在他左手下方,盼归静静的站在中央。
“说吧,你到底是谁?”忠义王沉声问道。
盼归侧眸看了看凌汐涵,似乎有些犹豫。
见此,凌泓便道:“盼归,说吧,涵儿或许还可以帮你。”他自然知道盼归顾及的是什么,遂率先帮她解惑。
“是”盼归微微颔首,整了整思绪。抬眸看向忠义王,目光清亮如水。
“小女子姓乔,名盼归。”
“乔?”忠义王瞳孔一缩,目光锐利如电。“你母亲是谁?”他隐隐约约已经猜测出这女子的身世,难怪初见之下觉得她有几分面熟,原来…
凌汐涵也是微微讶异,看了看盼归,没有说话。
提及母亲,盼归目光有些黯然。
“家母余氏,乃云州人士,本是名门闺秀,只是家道中落,寄养于亲戚家中。”
到了此时,凌汐涵几乎百分之百确定盼归的身世了。她心中有些震惊,更有着不可思议。她居然是——
“你—”忠义王目光中也有着震惊后的了然。
“没错”盼归微微一笑,恰如芍药芬芳。“家父正是前日被贬的平阳侯乔劲世,如今的平阳侯乃是小女子一母同胞的兄长。”她说到这儿,目光有些微怅然和自嘲。
忠义王平复了内心的波动,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盼归轻轻一笑,“当年母亲被休,自觉颜面无光,便回到云州老家,以织布为生。十八年前,青州叛乱。父亲随同祖父征战沙场,回来的时候途经云州,巧遇母亲…”她低头,嘴角的笑意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
“那时先皇已薨,父亲本欲接母亲回京。可是奶奶一向不喜母亲,若贸然将母亲接回去,只怕会闹得合家不宁。”她深呼一口气,笑得有些讽刺。“同年九月,父亲再次寻机来到云州,也不过七日光景…父亲承诺会来接母亲回京。于是母亲便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几个月,可是等来的,却是长公主怀孕的消息。而她腹中的我,俨然成为了一个笑柄。”
凌汐涵心思一动,盼归看起来确实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算起来,年龄倒是符合。
“后来呢?”忠义王继续问。
“后来?”盼归凄凉一笑,“母亲未婚先孕,自然不容于世。后来有一员外看上母亲美貌,欲纳母亲为妾。母亲为了腹中的我,不得不委曲求全,与人为妾。这才辗转来到了幽州。”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苍凉而悲哀。
“员外待母亲倒是不错,只是大夫人却容不下母亲,肆意对其欺凌辱骂。母亲为了保护年幼的我,不得不忍辱负重…在我十岁那年,员外病逝。大夫人便说我母女二人克死了员外,将我们赶出家门。母亲多年劳累,加之心有郁结,很快就病倒了。母亲临终前才将我的身世告知于我,让我无论如何要寻得亲生父亲。问她一句,还记得当年云州的余梦竹吗?”
她说到这儿,眼眶已经湿润了。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母亲说完便离我而去,奈何我一介弱女子,身无分文,只得卖身葬母。”
“所以你就流落到了青楼,以卖艺为生?”凌汐涵接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