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豁然转头,眼神阴鹜冷沉。
“媚姨娘虽得父亲宠爱,可终究只是一个姨娘。妹妹自小学习礼仪诗书,三从四德,则该知道妻为妾纲的道理,怎的今日却糊涂了?今日被姐姐我听见也就罢了,日后切不可在旁人面前犯下如此错误。知道的会认为妹妹你敬重姨娘,可是不知道的就以为妹妹你不知礼数枉尊姨娘为母。这要是传出去,于父亲在朝堂上的面子也不好。”她眼眸冷傲睥睨,清冷的继续说道:“母亲身为当家主母,这些年将太师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不需要有人帮助。媚姨娘平时伺候父亲已经够辛苦了,整理账册极其累人,媚姨娘恐怕操劳不过来。还是好好在院子里休息吧,这些事情自有母亲操心。”
伍惜雪捏了捏手帕,努力忍着心里那股屈辱和不堪。伍青筠字字句句都拿嫡庶尊卑压她也就罢了,反正从小到大,这样的明嘲讽她也听得多了。可是她不能忍受的是,伍青筠在她面前侮辱她的母亲。说她母亲魅惑父亲。她母亲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因为长得美丽又机灵,在大夫人怀孕的时候就被大夫人推出来做了父亲的姨娘。后来就有了她。母亲生性善良,不愿与强势的大夫人为敌,处处忍让。就连她,也是从小活在伍青筠的光环里长大。
很小的时候开始,母亲就告诉她。她们母女能有今日,全都是大夫人的恩德。所以,她们不可以忘恩负义的去争去夺。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伍青筠怎样明嘲暗讽她都更够忍下来。可是——
想到母亲每日卑躬屈膝的在大夫人面前唯唯诺诺,过得如履薄冰,甚至为了不生下庶子碍大夫人的眼,每次与父亲同房后都会喝下避孕药。
这么多年的忍耐是为了什么?
伍惜雪想到今早父亲下朝后回到家说的一件事,嘴角不禁勾了丝笑意。
“姐姐教训得是。”她向前一步,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可是姐姐这几天没出门,可能对于府中的事还未了解透彻。可是姐姐身边的丫鬟难道也不知道吗?”她状似非常疑惑的看了眼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的茜雪,眼底幽光闪过。
茜雪脸色一白,头埋得更低了,身子抖筛康。
伍青筠起了疑,“茜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伍青筠的声音本就清冷孤傲,配上自身的高贵气质,自由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再加上茜雪因为心虚,本就惶惶不安,如今听得伍青筠这般质问,立刻吓得跪在了地上,嘴唇发颤的说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她脸色煞白,额头上已经冒了冷汗,眼底浮现浓浓的惊恐。
伍青筠顿时眼一凛,“到底发生了何事?说!”她脑海中忽而灵光一闪,冷冷的目光直逼伍惜雪笑得温和的脸。
“妹妹今日特意前来,不会是凑巧吧。”
伍惜雪仍旧笑得温婉,迎上伍青筠锋利的目光,语气柔婉如风。
“难道茜雪没有告诉姐姐,祖母从佛堂出来了吗?”
“什么?”伍青筠目光微讶,而后又淡道:“祖母为伍家子嗣祈福已有数月,也是该出来了,有何奇怪?”
伍惜雪眼底笑光愈浓,脸上的表情却更加诧异。
“难道姐姐不知道吗?祖母出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做主提了我姨娘为平妻了。”
伍青筠目光张大,满眼的愤怒。
“你说什么?”
伍惜雪歪着头奇怪的看着她,“看来姐姐是真的不知道了,哎~”她叹息的看着跪在地上脸色更加苍白的茜雪,“茜雪,姐姐醉心歌舞不理会世事也就罢了,你身为姐姐的大丫鬟,怎的如此糊涂?这么大的事竟不告诉姐姐,今日若非我偶然经过告诉姐姐,姐姐不知其缘由,来日若是在外人面前出了糗可怎么好?”她语气温婉,可每一字每一句都含着指责。且指桑骂槐,将刚才伍青筠羞辱她的事又翻了出来。醉心歌舞?这几个字本是风雅之词,可伍惜雪在这个时候用这种语气再配合着刚才的对话,这句话就有歧义了。醉心歌舞的向来除了有名气的大家闺秀以外,还有一种人,便是青楼的歌姬,用来取悦客人用的。况且身为太师嫡女,一心只专注于琴棋书画,连自己的祖母何事出佛堂都不知道,可为不孝。
伍惜雪这招不可谓不狠,单单一个不孝的罪名压下来,也够伍青筠在族谱上除名了。
不为别的,就为当今皇后最重孝道。
据说,三年前皇后之母落老夫人病逝,皇后悲伤过度,在生母灵前跪了三天三夜,差点哭瞎了一双眼睛。
自此,皇上时常便于朝堂上提及孝悌之义,百官莫不遵从。
伍青筠自然听得出来伍惜雪的言外之意,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一张脸红白交错。伍惜雪不光侮辱她,还当着她的面教训她的丫鬟,这是什么?这不是打她的耳光么?
冷笑一声,“是吗?”伍青筠一拂衣袖,眉眼间散着威严与冷傲。
“可是姐姐我记得,大倾国有律法明文规定。除却皇亲国戚,寻常百官若是要娶平妻或者提姨娘为平妻,必须经过正妻的首肯。”她眼眸犀利,闪动着不屑冷傲的光芒。
“这是皇后下的旨意。因此没有我母亲的同意,皇上也不能批这奏折。妹妹你这般操之过急,实在有失体统。”
伍惜雪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温柔。
“姐姐说的极对。”她用丝帕掩了掩唇,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冷光。
“母亲宽容大度,一向有贤良淑德的美称,从不善妒吃醋,又恭顺孝义,最为敬重祖母。此番字母提议,母亲自是不会推脱。遂父亲才敢上递奏折,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已经批准了。”
无视伍青筠越来越阴沉的容颜,伍惜雪继续说道:“祖母感念母亲这些年持家有道,辛苦操劳,心中怜惜。遂特命我娘帮衬着母亲操劳家务,也好帮母亲多分担一些。”
啪—
伍青筠一掌拍在红木梨花桌面上,指甲都翻了面,指甲缝流露出丝丝血迹,犹如三途河边诡异妖冶的彼岸花。吓得本就心生惶恐不安的茜雪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可是伍青筠却不放过她,一个砚台就给她砸了过来。
“贱婢,如此大的事竟不告诉我,养你何用?”
茜雪捂着砸破的额头,眼眶含泪。
“小姐,这几天你一直不理会外界之事,吩咐发生任何事也不要来打扰你。所以…”
“没用的东西。”伍青筠愤怒的就想要操起案台上的珐琅彩婴戏双连瓶砸去,却被伍惜雪给阻止了。
“姐姐不可。”她连忙上前,皱眉说道:“姐姐乃太师府嫡女,自小就学习大家闺秀礼仪。今日这丫鬟不知所谓犯了错要打要杀就随姐姐的意,可姐姐若这番举动被旁人瞧见了,不了解真相的人还不得误会姐姐你刁钻恶毒欺凌下人的名声啊。”
她虽然句句都在劝解,字字都为着伍青筠好。可是那言外之意却更是强调了伍青筠恶毒嚣张,欺善怕恶。
伍青筠气得脸色铁青,猛然推开了伍惜雪。
“不要在这儿假惺惺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眼看着伍惜雪被她大力推到撞在桌子边疼的蹙了蹙眉而后又委屈的看着她。
“姐姐,我…”
伍青筠冷笑着打断她,“够了,伍惜雪。你今日耀武扬威够了吗?你今日特地来告诉我,你母亲升为了平妻,你现在是嫡女了,和我平起平坐。而我这个正经的嫡女,却还在这儿罚禁足。呵~你如今得意了?现在这般又是作甚?像我展现你的荣耀与胜利,来嘲笑我如今的狼狈?”
“姐姐,你误会我了。”伍惜雪一脸的委屈,走上前。“姐姐,你不要生气。爹爹只是一时生气才会罚你禁足的,你放心,再过一个月,父亲肯定会解了你的禁的。”她说得一脸笃定,眼底却有幽光划过。
伍青筠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保有一丝理智,听了此话不禁心中疑惑。
伍惜雪微微一笑,双眸清澈纯真。
“姐姐你不知道吧,皇上今天下旨给逸亲王和陆小姐赐婚了,婚期就在下个月二十六。到时候父亲肯定会携带家人一同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