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华低眸,见她晶亮的眸子清澈见底,眼中满是愉悦和儒慕,不觉心中柔软。垂眸间,见到兰秋蝶微抬手臂擦泪间露出白皙如玉的皓腕,手腕上那一根红线宛如灵蛇,异常刺目。他眼瞳微缩,心里浮现丝丝愧疚。蝶儿是他与妻子唯一的女儿,又素来孝顺,向来不会背叛于他。
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兰华心中对这个女儿还是有感情的,再想到这些年对她疏于照顾,兰华愧疚之心更甚。
蝶儿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待他日大事可成,一切皆已成定局,蝶儿身为兰家子孙,自不会背叛他。如此,也就不必牺牲这个女儿了。
想着兰华便温柔的摸了摸兰秋蝶的头,难得的慈爱。
“蝶儿长大了,越来越像你母亲了。”兰华眼中一叹,颜凝,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子。
兰秋蝶眸光一闪,若兰华这番慈父情怀能够表现得早一点,或许她会感动。但现在——
她心中冷笑,面上凄然道:“母亲美貌动人,女儿不及万一。”
兰华笑了笑,没说话。
兰秋蝶却忽而捂住胸口,神色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吟。
“嗯…痛…”
兰华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扶住她。
“蝶儿,你怎么样?”
兰秋蝶双眸聚满了痛楚,“爹,蝶儿好痛啊…啊…”她控制不住的凄厉一声惨叫,直直撞击着兰华的心。兰华脸色闪过担忧,立即拿过刚才交给兰秋蝶的小瓷瓶,倒出那半颗药给她服下。然后体贴的给她顺了顺后背,眼眸关切道:“蝶儿,可好点了?”
兰秋蝶服了药,疼痛慢慢减弱,半晌才缓和过来。借着擦拭汗水的动作掩下眼底那一抹极深沉浓烈的冷光,对双兰华关切的眸子,微微一笑,“父亲,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月色下她脸色苍白,却不损她的美丽,反而更多了一份柔弱堪怜的动人美态来,让本来就对她心怀愧疚的兰华看了更是心中揪痛。
他抬眸看了看夜空,这才发现,已不知不觉到了十五了。
正想着,耳边却传来兰秋蝶的轻声呼唤,“父亲。”
兰华低眸,见她眉宇紧缩,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他眼眸精光一闪,语气轻柔道:“蝶儿想说什么?”
兰秋蝶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道:“近来女儿总觉得体内似乎多了什么异物,特别是每当临近月圆之夜,全身每根血管都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小虫子划过一般,有时还会觉得疲乏甚至晕厥。”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好似害怕兰华发怒一般。
兰华却早已沉了一张脸,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握紧。
兰秋蝶抬起头,目光有着不解和疑惑。
“父亲,女儿服下的毒到底是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按时服下解药就没事了吗?怎么会…”
兰华目光锐利,冷声打断她。
“你刚才说觉得体内有小虫子爬动?”
“嗯。”兰秋蝶点点头,眉头微蹙。“而且越离月圆之夜越近,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我感觉它好像在吸食我的血液一般。”她说到这儿面色惊恐,哀求的拉着兰华的衣袖,泣声道:“父亲,女儿身中奇毒,更知道父亲此举也是万不得已,女儿不敢言怒生怨。父亲与女儿乃是至亲,怎么可能不信任女儿?只是父亲如今帮着那人做事,那人却不相信父亲,以女儿作为要挟…可是父亲,女儿还年轻,女儿不想死啊…”她说着就哀声哭了起来,“每次毒发的时候,女儿就举得自己命不久矣了,女儿好生惶恐啊,生怕哪一日就这么死了,愧对父亲的生养之恩啊,父亲!”
泪,一颗颗自眼眶滴落,灼烫了兰华的手掌。他隐于黑夜下的脸色越发黑沉冷漠,眼底甚至还有着一重冰冷之色。
他不是笨蛋,听闻兰秋蝶这一番叙述,如何不知道兰秋蝶中的根本不是毒,而是蛊。
他一心一意为那人做事,没想到那人却用蛊毒来残害他的女儿,还蒙骗他说只是一般的毒药,不会伤及性命。呵呵,真是可笑。
忽而想到什么,他眼眸一紧,猛然抓紧兰秋蝶的手腕。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若一开始就是蛊,他不可能不会发现。
兰秋蝶似被他此刻冷冽狰狞的表情吓住了,有些害怕道:“上…上个月开始…”
砰—
兰华陡然一掌打在旁边的大树上,震得枝干摇曳,枝叶飞落。
“父亲~”兰秋蝶退后两步,怯生生的看着阴沉着脸的兰华,眼底却划过一丝冷冽的讽刺。
兰华心中汹涌着狂狷的怒气,他虽然不懂医,却也知道,要对一个人下蛊,必须要有引子。蛊毒向来都是分为子蛊和母蛊,一方牵制着另一方。如今蝶儿被下蛊,也就是说,引蛊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
到底是谁?
一个想法忽而划过兰华的脑海里,让他眼眸止不住的睁大。他忽而撩开衣袖,月色下,手臂上那一条若有似无的红痕赫然入目。
兰华眼眸瞬间碎裂开来,脑海轰的一声炸开,思绪已然混乱。
兰秋蝶一直静静看着他,嘴角挽出美丽而嘲笑的弧度。若是以往,以兰华的精明,如何察觉不到兰秋蝶话语中的漏洞?只是她先前便用母亲打乱了兰华的思绪,让他神色恍惚精力无法集中,再利用他对自己的愧疚及时的让他见证了自己毒发惨痛的摸样。紧接着,便惶恐的透露那黑衣人不怀好意。
蛊毒确实双方牵制,而母蛊却不易发作,只待种植子蛊之人死了以后,母蛊的寄存者手上才会显出红痕,而后瞬间死去。
如今的兰华,还未到毒发之时。
而他手上那一条红痕,便是方才趁着兰华抱着安慰她的时候,她将凌汐涵特意交给她的一种毒药涂抹在了兰华的衣袖上。那种毒无色无味,只是会和中了蛊毒的人一样,手腕上会现出一条红痕。再加上刚才她那一番嘤嘤哭泣,兰华又如何不中计呢?
她心中止不住的冷笑着,却也无限恨。
本是亲生父女,却因为私心,互相算计,互相仇视,何其悲凉?
兰秋蝶神色有些飘远起来,兰华却已渐渐恢复了平静,脸色仍旧不好。
“你先回去,届时我再与你联系。”
兰秋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见兰华语毕已然转身离去。步伐急促,及时兰秋蝶没看到他的脸色,却仍旧能够猜到心中的愤怒和杀意。她淡淡的站着,黑夜下的双眸熠熠生辉,嘴角的笑意森寒彻骨。
“你做得很好。”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女子清冷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