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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修真者恐怕也极少有人能做到,想不到凡界竟有人能聪慧到如此地步!

仔细看来眼前之人生得倒也器宇不凡,又兼如此聪慧绝伦,如此美质良材,若能引气入体走上修真之路,难保数千年后不会是第二个紫慕白……唉,怎么又想起那人来了。当年他说飞升便飞升,一去万年杳无音讯,只怕如今早已忘却下界的一切琐碎人事,自己还总记挂着耿耿于怀作甚?

莲纹暗暗叹口气,收起思绪,试探着说道:“阁下资质着实不错,此番入得深山,可曾怀有刘阮天台遇仙、王质观棋烂柯的想法?”

在凡界,关于刘阮入天台山采药遇仙,樵夫王质观仙人棋而斧柯烂尽的传说,算得脍炙人口,因此还吸引了一些慕道求仙之人,仿效他二人专往深山里探寻仙踪。只不过大部分人纵然踏遍千山万水,用尽光阴似水,也未能如愿。

今日这位名唤月白的贵介公子倒是运气不错,遇到了她这个修为在修真界已是唯我独尊的化神期修士。

没错,她是见此人资质不凡,生出了爱才之心,想收他为弟子。想来有她的引导,必能令其前途无量,今后修真界又能多一名不世奇才!

想到此,她不由又露出一个尽量慈祥温和笑,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月白看她脸上突然转换出老母亲般慈祥的笑容,不由一阵诧异,半晌儿方回过神叹道:“姑娘真是年轻爱幻想,这世间从未有妖,又哪来的仙?那刘阮、王质的传说,不过都是世人于麻木恣睢的浮生中,给自己内心的一点慰藉罢了,又怎能当真?我能理解他们对事物怀抱美好的愿望,但对于有些事的认知却无法苟同,更不能容忍有人利用障眼法来谋害欺骗他人。”

他语气虽和缓,但意思十分清楚且坚决,令莲纹怔了怔。

在此之前,她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信念坚定之人,只可惜,他的坚定信念却用在了令人意外的方面。但若认真说起来,其实他的话也没错,这世间存在的只有餐风饮露试图逆天的修士,和不入流的小妖精,以及若干被驱赶的魔,确实没人见过真正的神仙。那些飞升的修士也许成了仙,但谁又见过呢?

“好吧。”莲纹耸耸肩,“你既然不信便罢了。时候不早,你且早些歇息,我先告辞了。”既然他态度如此坚决,那她也没必要继续说下去,就当没有师徒缘分吧。

她咽下了要劝说对方修真的话,学着男子的样一拱手,便要潇洒地转身离去,身后之人却急急地喊道:“姑娘且住!夜已深,独自一人走在深山之中太过危险,不如还是留在此处过夜……”

“留在此处过夜?”莲纹回头瞟了眼那唯一的木板床,嘴角弯了弯,“难道与你同床共枕?”

闻月白也向那张木板床望去,明明只是张破旧不堪的床,却偏生让他只瞧那一眼,便觉得连周遭氛围都生出了几分旖旎。

他的脸不由又泛起了红晕,讪讪地走到桌案前道:“我在这桌上缩一夜即可。”

莲纹转回身来,似笑非笑地用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看他,直看得他脸上发热,她才缓缓走回来:“也罢,这夜晚赶路确实危险重重,我就在此歇上一晚吧。”说着,她坐到木板床上,拉了唯一一条打满补丁的被子,盖在身上躺倒便睡。

月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听到对方发出的均匀呼吸声。

他呆了呆,小心地上前,借着微弱灯光打量少女,见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原先灵动的双眸此时被遮挡。

平素他虽见惯了美人,却还不曾为谁动过心,为何今夜这个姿色只是普通的少女,点漆般的眸子灵动地望向他时,他的心却砰砰跳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为何此时看着少女宁静的睡颜,他脸上的热烫不降反升,心中好似比往常多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许,待明日她醒来,他可以问问她可有家人,可有许亲……

也许,明日下山的时候,他可以问问她是否愿意跟他走……

第159章 情不知所起

“你可愿随我走?”月白不自觉将这句话说出了口,声音低低的如同梦呓,却给这挡不住夜间寒风的破庙内,带来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自懂事以来,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太子之身,别人顽皮戏耍的年龄,他却要成天苦读经史典籍、治国要略,同时亦不得放松弓马骑射。十四岁时,因先帝体弱多病,他被早早推出来充当太子监国。

之后没过几年,先帝驾崩,他更是日理万机。十七岁登基至今将近一年,他一直没工夫听从朝臣上奏选纳秀女充实后宫,更不曾有机会接触到男女之情。

而今夜,一向老成惯了的他,脸却又一次发烫,禁不住伸手探向少女因熟睡而泛起淡淡红霞的脸颊,却在即将要触碰到时又停了下来。

他希望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为她描眉画鬓,而不是像这样未曾得到允许,偷偷摸摸的片刻碰触。

“随我走吧。”这一次,他的语气比之前更为坚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对眼前的少女毫无了解,却在此刻,平生头一回做下了这样冲动的决定。就算她醒来不愿,他也决心要好好追求她,相信必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此番因河事而微服私访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他想。

月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睡过去的,他合上眼睛沉入睡眠的同时,莲纹睁开了眼。

身为如今修真界独一无二的化神期修士,一吐一纳间皆暗合天地玄机,早已无需睡眠,方才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她坐起身,对着趴在床边睡着的月白发了会儿呆。月白的话,她都听到了,心中先是茫然,而后却升起了淡淡的暖意。

自从师兄飞升离去后,她独自在青云峰上闭关,万年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她都已经记不起究竟有多久没有与人交谈,又有多久没能在这样近的距离,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更遑论男女之间那点情事。

她的心在这万年的孤寂中,早已麻木如平静无波的古井。本以为自己将来也会这样继续麻木地活下去,却在今夜,只是一句简单的“可愿随我走”,却让她麻木了许久的心,被微微地激起了一丝波澜。

果然此番因迟迟无法突破境界飞升,而下山游历的选择是正确的。

那种被人需要,有人陪伴在侧的感觉,真好。

然而……他们终究不是同道。

她对着在夜风中摇晃的烛火,幽幽叹了口气,然后手一抬,这破庙中便再无光亮,落入一片黑暗。

等月白醒来的时候,破庙之中已是空荡荡,只剩下挂满烛泪的灯台、一床打满补丁的被子,以及睡在木板床上盖着被子的自己。

关于昨晚自己是怎么从床边睡到床上的,他毫无印象。

他缓缓站起,茫然四顾,那个名叫莲纹的少女竟已离开不知所踪,只有桌上那凭空多出来的一壶水和一碟野果,让他能确定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月白的心头升起一种鲜少会出现的失落和怅惘。此番一别,将来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遇见她。

他坐在桌案前叹口气,用完野果和水,解了两日来的饥渴之后,便怅然走出门去。

晨光洒在林间,远处传来鸟鸣啁啾之声,空气清新怡神。他却无心欣赏,只埋头前行。

下一刻,他便因忘记了外间阵法的存在,脚下一空,直接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