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清伤好的日子就开始紧张起来,白日里珍惜跟富灵阿相处的每一秒,尽可能教她认字,也会满足她的要求给她讲一个又一个好听的故事。至于富灵阿霸道的性子,她开始选择性屏蔽,而富灵阿见她额娘再不反对她绑着兔子遛弯,愈发的心情飞扬,连那凤眼平日瞧着都快要飞起来似的。
至于夜晚,她更是难以入睡也是舍不得入睡,盘腿入定凝气,这一入定往往就是一个晚上,待到清晨时分,就抓起旁边放着的针线,按照脑中勾画的比例给富灵阿做着她六岁时会穿到的衣裳。
旁边的翠枝神情呆怔怔的,她不知道她的主子到底是怎么了,好像从上次磕了脑门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愈发的沉默寡言了,除了跟小主子还能说得上话以外,一天到晚又恢复了很久以前那一言不发弄秀活的状态。以往是绣小蜜蜂,现在是给小主子绣衣服鞋袜,从三岁到六岁,春夏秋冬各两套,短短几日功夫就绣了不下十套,这让翠枝很怀疑她主子是不眠不休的做绣活,让她愈发的不安,她的主子究竟是怎么了?
翠枝最终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她觉得她主子有心结,虽然她不能直言相问替她主子开解,但她希望她的主子能稍稍打开话茬,别将气都闷在心里,容易闷坏了身子。
于是便试着找着话题:“主子,皇上大恩让主子一家都有了体面,想必太太也是极想见您一面的,主子不如让人捎个话,让太太领着小少爷过来跟您说会话?”
若是原主必定是欢欣鼓舞的,可张子清这个西贝货,那种亲情的羁绊毕竟少了几分,所以这提议也就反应淡淡的:“这事,再说吧。”
翠枝发愁的看着她主子穿针引线,如果可以,她很想代劳免了她主子的操劳,可她知道,她主子是不会假手于人的。
“主子,听说武氏的大格格又病了,您不去瞧瞧吗?”
穿针引线的手一顿。
张子清猛然想起,那宋氏的格格可是命里早该病死的,可是因着她横插了一脚,活到了至今!这历史,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是吗?
一想至此,她的心里有了丝小激动,因着外人的干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历史轨迹,那么是不是说,若是有人在她弥留之际横插一脚从鬼门关上将她拉上一把,那她是不是就摆脱历史的惯性,她的生命就不会再受历史而左右?
深吸口气,她低垂的眸子里慢慢腾起了亮光,若如此说来,如此说来……突然想起了一处,她眸里亮起的光又倏地灭了。宋氏的大格格因着她而错过了那次的生死劫,那她呢,谁又能在她生死劫的时候拉上她一把?神医?有吗?这个年代有所谓的神医否?或许太医?那以中庸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态处事的太医们?
张子清自嘲的一笑,或许自救才是个不错的法子。
自嘲的笑尚挂在脸上,房门口那厢小曲子却跌撞的跑了进来,喘着不匀的气声音里尚发着颤:
“主子,大格格……没了……”
张子清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惊讶于他主子激烈的反应,小曲子喘匀了气,重复道:“主子,刚对门院里传来武主子的哭声,奴才前去打听,这才知道是大格格刚才没了……”
未等小曲子说完张子清就跳下了炕,跻着鞋就跑了出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大格格没了她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恐怖电影死神来了,就亦如死神安排的生死薄上的死亡名单,要你死你就得死,逃不过的,即便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大格格的死仿佛就是垂在她脑门的一柄剑,仿佛是在无声的对她宣判着死亡日期,下一个人就轮到你了。
武氏的院子里哭天抢地的乱作了一团,这个时候福晋和四爷尚未得知消息,武氏院里的奴才跪的跪哭的哭,还有一个丫头上了吊现今被移到了院子里随意抛在了草席子上,至于李氏则处于隔岸观火的态度,只是跟前奴才们全都如临大敌,牢牢的将李氏给护住。前头的武氏抱着没气的大格格张牙舞爪的似要与李氏拼命的状态,而旁边的太医不住抹着冷汗,想退却不敢退。
“李氏,你这个歹毒妇人,你还我的格格——!!”
武氏凄厉的尖叫声如刀片划在玻璃上般令人难以忍受,李氏皱了眉,冷哼:“大格格没了,当庶额娘的当然也很心痛,只是你没伺候好大格格导致大格格夭折,是你照顾不周,现今你血口喷人反而想要将过错硬塞到我头上,是临死也要捉个垫背的吧,真是好算计。你要真是有冤,就等爷和福晋过来,让爷和福晋为你做主,到时候定会还给你个公道。只是我李瑶身正不怕影子歪,你一番算计开来,也是讨不得什么好的。”
张子清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武氏和李氏相互仇视的画面,可她视若无睹,眼里唯一见的就是大格格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她的心里陡然滑过一丝凉意。
不顾武氏的敌视她依然推开身前挡路的奴才一步步走近了武氏,一把扼住武氏推挡的手,另一手摸上了大格格的脉搏……了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