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抬手止住他的话,从账簿中抬起头,神情中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刚硬:“爷还是那句话,爷只要他有能力。无论他心术正与否,爷只要他忠于爷,只要他有能力助爷,这就够了。邬先生不必再言。”
邬思道最后沉沉叹了口气,他发现这两个月来他似乎是受了苏培盛的感染,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以前的四爷还能沉稳的下心来稳扎稳打,而现今的四爷却似乎一下子失了以往的耐心,行事风格中也有了急功近利的影子,也越来越很少能听进他人的建议,感觉是愈发的一意孤行了。
十一月,众阿哥陪康熙游绮春园之际,康熙不知怎么又提到了他的老太子胤礽,而此时的胤禔却突然跪到康熙跟前,请命道:“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众人震惊,康熙震怒,严词喝斥大阿哥胤禔,指出其杀弟之念: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又严词喝斥了惠妃,指责她教儿不当,养出如此孽畜。
惠妃沉着脸带着胤禔回钟粹宫,回来后反手就给了胤禔一巴掌:“额娘打你是为了让你清醒清醒,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不懂吗?你明知道你已经和那位子无缘,如今这么卖力的为他人做嫁衣裳,胤禔你究竟是怎么了,以往的精明劲都哪里去了?还是那老八可就值得你这般相帮?连命都豁上去了?你想过额娘没有!”
胤禔安慰的拍拍惠妃的后背,哄道:“儿子有分寸的,额娘莫要担心。”
惠妃怒道:“我不担心?我若不担点心,那下一次你皇阿玛给我的可就不仅仅是几句痛骂了!”
“都是儿子连累了额娘。”胤禔自责道,目光却有一瞬的深沉:“只是额娘,你不懂。”
转过几日,胤禔利用张明德相面事,为胤禩制造舆论,四处传播道,相面人张明德曾相八贝勒胤禩,后必大贵。一时间,胤禩是紫微星转世的传言甚嚣尘上。
老十三偷偷跟四爷道:“老大真是仗义,为了老八都豁出命了,上杆子的去扎皇阿玛的眼。”
邬思道也不解道:“奴才看那直郡王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想必定是不愿屈居人下,这般不遗余力的为他人奔走,实乃大有深意。”说话途中不着痕迹的往四爷的方向望了下,见四爷沉着脸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忙话题一转道:“今个皇上不是在早朝上说要立皇太子吗,奴才听闻,皇上金口玉言要众臣们自行举荐,众臣们保荐了谁皇上就立谁,此事……不知爷可有何对策?”
老十三不服的撇撇嘴:“朝野上下谁不知八哥的人缘好,这下可就不是便宜了八哥?”
四爷垂着眼皮淡淡的,只道:“那就不妨让皇阿玛看看,老八是如何的众望所归。”
“八哥那是众望所归!”八爷府上,老十扯着嗓子喊:“老大帮八哥奔走这有什么不好,你们还在唧唧歪歪的做什么,简直就是自找烦恼嘛!再说了,望眼望去朝野上下哪个不服八哥,八哥上位那是众望所归!等明个早朝,众大臣们将推荐八哥为皇太子的奏章一呈递,那八哥这皇太子之位不就是贴板上钉钉了?嘿,到时候八哥有大造化之时,可千万别忘了给我老十封个铁帽子王当当啊……”
老九塞了块点心到老十嘴里,恨声:“快闭上你的嘴吧,胡诌诌的,没见八哥烦着呢。”
老八揉了揉额角:“我怎么就感到心里头不踏实呢?罢了,待明日再说吧。”
翌日清晨,当康熙见着案上呈递的奏章十有八/九都是保荐胤禩为皇太子,就连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朝中重臣都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这才心惊的意识到老八在朝野中的威信竟达到如此地步,隐约已经有压过他的势头。
再听闻那胤禩是紫微星转世的传言,康熙脸色阴沉,派人追查张明德相面之事,查出不仅有相面之事,而且有谋杀皇太子的企图。
于是便有了康熙给予胤禩最为恶毒的称谓,辛者库贱奴之子。又说他柔奸成性,妄蓄大志。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遭受皇父如此恶评,前一刻还在天堂的胤禩下一刻就跌进了十九层地狱,心里的绝望可想而知,老八至此深受打击心灰意冷。
可他的忠实党羽却不肯放弃,次日,老九老十四带了毒药前去乾清宫阻谏,道:“八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之。”
尤其是老十四言辞激烈,几次激怒康熙,怒的康熙几次拔刀欲斩杀,要不是有老五在旁死命抱着康熙,怕这乾清宫就得发生场惨案。
这笔账康熙记在了老八头上,当日就连下三道圣旨去八爷府上斥骂老八,最后还将老八的贝勒称号一撸到底,成为了光头阿哥。
政治这东西当真是瞬息千变,谁能想到前一刻春风得意民心所向,光环笼罩离那天就差临门一脚的八皇子,转瞬就跌入了不见天日的泥沼里,怕是翻身再难,当真令人唏嘘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