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忱蘸墨在纸上画了一个圈:“这些是常见些的, 青精饭,红豆粥, 槐叶冷淘…”
池小秋一边听一边记, 可到了后面,画风便不太对了。
“太守羹, 冰壶珍,傍林鲜…”
“停停停,这些都是什么?”
“菜,饭, 汤,粥, 饼。”钟应忱惜字如金。
池小秋纳闷:“那为什么要叫这些名?”根本听不出来这是个什么菜好吗?
“读书人多,自然要求个风雅。”
池小秋正在对着这些菜名横看竖看, 企图看出些门道,一股香味立时把她拉了过去。
钟应忱手里暗青荷叶刚刚打开,里面块块鸡肉安然卧在荷叶包里,上面均匀撒着香蕈,火腿和鲜笋。
池小秋手便不自觉伸过去,却被钟应忱隔开。
“烫。”
他从厨下拿出盘子,池小秋迫不及待挟了一块,边吃边吹。
“好吃!”
她一点头赞叹,钟应忱忍不住微微一笑。
等连着外面的都吃到了嘴里才知道,除了鸡肉香,香蕈火腿笋子鲜,荷叶清,在荷叶和鸡肉之间,还隔着一层腐皮。
几重香气重叠,便给个神仙位子,池小秋也不愿换。 “咦这个法子却好,先用嫩腐皮把这几样材料都包起来,拿新鲜叶子扎成荷叶包,外面裹上黄泥,等煨透了,便是这个味道!你要是喜欢,我明儿也能给你做。”
池小秋每每见着一道新菜,便十分兴奋,她把这样菜记下,打算稍微改上一改,便能用到她的食铺里。
只是这味道偏淡,还需想些办法才是。
收拾干净,钟应忱问她:“明日还去中桥?”
“先不去,我还想去北桥。”
池小秋被那些看不懂名字的菜勾起了兴趣,打算亲自去看上一看。
临睡之前,她掐指头算了算日子,这才不到五月,二姨出远门去织布,得七月才能回来呢!
池小秋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钱,忽然觉得最近自己太大手大脚了一些。
还得省一省钱,这样等二姨回来,便能放心跟她出涂家门了。
北桥与西桥不同,又干净又雅致,他们挂着的招子,字都写得格外好看,每一道吃食上面都竖了签子,整整齐齐写着各种名字。
这些字也不生僻,起码池小秋全认得,只是合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看了看价钱,这倒和西桥一样,一样贵!
池小秋捏了捏口袋里的钱,想起昨日说想要省钱的豪言壮语,不由有些犹豫。
昨天花得有点多了。
钟应忱越过她时,道一声:“请你。”便直接往一家摊上坐了。
这家里有傍林鲜,锦带羹,汤绽梅,池小秋样样不知,随意点了两样,只为看个端的。
灶上接了食单,顿时忙活起来,池小秋半站起身,却发现他们开始点火烧灶,往灶膛里填的不是柴火,却是林间落叶。
旁边的伙计以为他们不放心,忙道:“这是今早上现从山上竹林扫了运来的,煮饭的水也是山泉水,万万不会糊弄小娘子与公子。”
池小秋头一次让人叫做小娘子,愣了一愣,两盏绘着雪中玉梅图青州窑甜白釉甜彩小瓷盅便端了上来。
池小秋看着这样工巧的东西,有些震惊。
“汤绽梅,两位请。”
池小秋开了盖,对着一盅热汤发呆。
小银勺从蜜罐里舀出来两丸东西,等投到了盅里,就看见两朵将开欲开的玉梅花本来紧抱着花蕊,此时让热汤一冲一泡,在水里冉冉而开。
池小秋学着钟应忱,喝了一口汤,有梅花香,有蜜糖甜,除此之外,还有热汤烫。
池小秋忍了忍,没忍住,悄悄问钟应忱:“就这一点汤,就要八十文钱?”
北桥的钱似乎有点好赚。
再等得片刻,池小秋等到了她的第二道菜:傍林鲜。
池小秋一看:这不就是煨竹笋么!
又一个好看的盘子,墨竹淋漓的盘子里点缀着十来片竹笋,钟应忱另外的一百二十文,便交代在里面了。
“就这些?”池小秋有些生气了,骗钱么不是!
伙计诚惶诚恐:“可是这煨笋的水不合口味?还是煮水的叶子娘子不甚满意?这边还有从另外一地挑来的山泉水,再给娘子做上一份何如?”
“不是…跟这水…是这笋…”
池小秋觉得她和这家伙计想的不是一回事,可看他尽心尽力,也不好意思为难他,便只能问:“你家的…傍林鲜便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