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四周都是静的,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他在心中过了一整个上元节。

火树银花,一个接着一个烟花炸开,极致的热闹,极致的绚丽。

真好。

能遇见她,真好。

池小秋见他自顾怔然,问什么也不答,便拍了拍花口瓶,大声问:“你喜欢吗?”

池小秋说了些什么,钟应忱也没再听到,只有那一句“你喜欢吗”,听在了耳朵里。

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时间,他便应声:“喜欢!”

喜欢屋子,更喜欢…

你!

这句话落下,忽然在心口烫了一下。

好像摇摆不定的船被系在了舟岸,他紧紧盯住眼前的人,又问了自己一遍:“喜欢吗?”

一个声音回复他,不见丝毫犹豫。

“喜欢。”

“很喜欢。”

他从未如此确定地告诉自己。

这个人,池小秋。

我要她!

薛一舌用一道假荤压住了池小秋翘起来的小尾巴,嘴里说出的话能骗人,可手上的功夫是实打实的。池小秋倍加殷勤,每日起床第一句,便是问:“师傅我们要学什么菜?”

薛一舌哼道:“瞧你这手上功夫,哪里能到练菜的份上,且先将刀使好!”

池小秋不服气:“我五岁下厨房,切出来的萝卜丝比针还细!”

光说不会假把式,池小秋拎起刀来,蹭蹭蹭将一块萝卜切成了细丝儿,一条条笔直,粗细均匀,如同一刀切出来的。

“哟!挺顺溜!”薛一舌笑一声:“就是这针也太粗了些!”

池小秋不生气,反问:“要不师傅你切了给我看看?”

薛一舌拿了一块萝卜,一块肉,一块豆腐。

他一拿起刀时,池小秋便不自觉盯紧了,他下刀迅捷,胳膊松弛,可手腕送劲,凝神间毫不费力,只是眨眼功夫,一整个萝卜便成了丝,用刀压平,铺在桌上,他拈起一根。

“这,才是你该切到的宽度。”

有多宽呢?池小秋比了比,大约比头发丝细上一些吧。

肉比萝卜更难切,肉是软和的,一刀下去的时候,软塌塌的四处晃动,里头的经络还以一种绵软的韧劲,抵抗着刀向下的力道,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小块的时候,更是难切。

但这块肉,在薛一舌手里毫无闪避的空间,最后那一块改作横刀,一片片被从容地抹下来,又由片成丝,细可穿针。

那么那块豆腐呢?

薛一舌选的是块嫩豆腐,将上头一层皮给去了,豆腐便以颤巍巍快要化开在桌上的姿势,心惊胆战站在那里,以至于薛一舌伸出手的时候,池小秋都怕,轻轻一碰,这块豆腐就散了。

豆腐色白,质软,每一刀都看不出什么差别,若只凭眼睛,连在哪里落刀都不知道,只能看到刀一次次落下,留下笃笃笃一片声。

豆腐到底切成了什么样子?

薛一舌将切好的豆腐整块拨进碗中,一线水流缓缓倒进,池小秋不禁屏住了呼吸。

豆腐丝润泽开,好似落崖的水流激起白色的水花,让整个碗底都汇集了在杳杳高空间流动的山岚晨雾,美不胜收。

薛一舌傲然一笑:“今天,咱们便来做一个菜色,叫做文思豆腐!”

第61章 浑然天成

冬笋、鸡脯肉、火腿、青菜, 连同豆腐,都上水焯过,熟后切丝, 池小秋随便拿起拿一根看, 都还是一条的粗细, 像是一个模子上扣出来的,一般大小, 细可穿针。

香菇丝加入鸡汤,在笼屉里蒸熟, 同其他材料一起倒进锅中鸡汤, 材料少许,最后才放进豆腐丝。(1)

整道菜盛到碗里时,黑、白、青、黄、绿五色皆备, 无论是静止还是缓缓搅动, 都好看的如同一幅画,浑然天成。

汤鲜香清淡, 豆腐软嫩即化, 池小秋尝了一口,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做饭, 从没精细到这个地步。

薛一舌心里得意,嘴上却道:“这也不过是吃个意思,你这刀工若能练到这个地步,咱们便能入下一关了。”

池小秋盛出两碗出来, 一道给薛一舌:“师傅辛苦。”

另一道端了便出了门。

薛一舌的道理便哑在了肚子里,只能眼睁睁瞧着他的好徒弟, 将这碗文思豆腐羹端到凉亭里,递给钟应忱:“你尝尝, 薛师傅新做出来的!”

这一刻,薛一舌突然间觉得,这个徒弟才刚认下来,便留不住了的样子。

一山望着一山高,池小秋不知薛一舌是何许人也,但这个新师傅无疑让她看见了佳肴食馔间的更多风光,每一个新的尝试,每一次新的可能,都让她血液沸腾,为之沉醉。

薛一舌眼看着池小秋请帮工买回了一个又一个萝卜、红薯、青菜,然后切成各种各样的丝。切丝这样的活计枯燥无趣,最容易走神,她年纪小小,竟能沉得下心神,在这厨灶间头发一挽,眼神凝在刀尖一点,一切便是从早到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