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2 / 2)

桑罗山见着妇人总是傻着,也不说话,心里戒备便去掉一两分,暗示小厮拿来房屋地契,在桌上排开来。

“桑某如今名下土地房屋若干,间间都在这里,若夫人心里不信,只管按着名字一家家去问,便不必举家之力,也足以供得小姐富贵安闲,不必辛苦。”

小厮在旁边跟着附和:“不瞒夫人,我家大爷前年中举时,不过年十八,眼见着后年便又要下场去考进士了。”

两人话已说到此处,若韩玉娘是个知机的,便该下定主意来,不想她仍顿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不是她疑心,是这桑公子着实不按套路走。

这头一件,哪有父母既在,让毛孩子自己出面的?还有一条,既是这样的家世,娶哪家小姐不成,要来将就小秋?

桑罗山虽表面如常,但小厮跟他已久,早便从他眼中发现了不耐之色,便向韩玉娘打眼色。

这韩家姨妈不是挺能自家做主的!怎么见着真佛就成了个木头桩子?

他心内苦思,池家还有何不足。

忽得,他眼前一亮,便跟韩玉娘道:“小姐过门,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奶奶,你老人家也能放心。”

想是韩玉娘以为他家是来抬偏房,才这么直愣愣上门来,这妇人又是个爱惜姨甥女的,自然是不愿了。

小厮看她一眼,心里有些艳羡。

要不怎么说人这运道,有高有低呢,不过小门小户的厨娘,偏让小爷看中了,又偏偏摊上个不管事的老爷太太,只由着爷去。

简直是个上天设好的高枝儿,就等着这池小娘子上门才端端正正落在她眼前。

韩玉娘听得更明白了,弄清来去后她毫不犹豫开了口:“大爷是金玉打成的人,我家小秋野地里生野地里长,粗丫头一个,可配不上大爷,还是请回罢!”

不管这桑大爷上门来是真是假,桑府门第她后头听何娘子澄清过,北桥里数得着的,又因桑公子自家争气,眼见着更上一层。

她连钟应忱尚不肯应,怎可能让池小秋落进这不知是好是坏的虎潭?

门第差得远,是灾非福。

她拒绝时的干脆语气,让人连“欲擒故纵”这个词也编不出来,小厮一时呆了,接着便听见桑罗山坐在上首,从嗓子里轻轻慢慢笑出一声。

小厮头皮一麻,心里将韩玉娘埋怨了千遍万遍。

桑罗山生气时,除了亲近的人是瞧不出来的,可是言语如刀这一条,是直接向着韩玉娘砍过来,她便直接觉察到了疼痛。

“韩夫人既不愿,缘何使媒往敝府递了年帖,难道不是心中有意?”

韩玉娘天生在肝胆上就缺了一块,桑罗山一旦厉害,她便软了下去:“实是我家小秋丫头野性,不敢高攀。”

桑罗山垂下眸,心里一声冷哼。

果然是高看了这妇人,没决断没野心,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平白耽误事儿。

“小秋也常与我说她家中事,从?到柳安,若是少半分聪明伶俐,怎么能安然到此,又救得夫人脱离虎口,置下两间宅院一间铺面,不过短短两年,云桥池家名声便五桥皆知…”

他缓缓道来,话锋隐藏其中。

“我原想小秋父母皆逝,直接将她迎进门来,多有简陋,好在姨母虽远,到底是长辈,总好给她长些脸面…”

小厮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这没影的事儿,怎么让大爷说出另一番情景了呢?

韩玉娘看着不经意间从他袖中掉落而出的帕子,头皮都要炸起来,不敢置信。

桑罗山并无什么掩藏之意,大大方方将那帕子放入袖中。

“今日我敢上门来,便非我一人之意…”

他虽未挑明,韩玉娘心里却乱如麻,一系列猜想在脑中翻滚,先前不经意的事好似也可疑起来。

说来,上回送大螃蟹的,不就是桑家…

她眼中豁然外露的慌乱让桑罗山看得分明,他挪开目光,看着院中慢慢打了卷的葡萄叶,几不可见地一笑。

既是这妇人好求稳妥,他便推波助澜一次。

只消韩玉娘应一声,他立时就能让这婚事满桥皆知。

他悠悠然,只等韩玉娘开口。

外面藤蔓浮动,送一巷秋风。

两人出门之时,桑罗山险些要维持不住自己的脸色,只等门一关,韩玉娘不安的眼神消没在门洞中,桑罗山脸骤然一沉。

“大…大爷,这妇人没见识…”

小厮战战兢兢劝道。

谁能想到,这么爱惜池小秋名声的韩玉娘,连说到这个份上,都咬牙不愿松口。

她万年不变的推辞说法:“这是我那姨甥女终身,还得再商议。”

明明便是不想应!

虽担心说了实话得迁怒,但若是没提下场更不好,小厮还是小心提醒:“到时这姓韩的妇人若是问了池姑娘…”

不是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