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节(2 / 2)

钟应忱有些怏怏,除了麻豆腐,似乎也并无其他想吃的。

一二月并没什么新菜,但仍然难不倒池小秋。

上好的猪肋排剁成小块,入锅汆水,撇去血沫,姜片去腥,小葱爆香,池小秋弹水试了试油温,便能倒入肋排。

油水相遇时候滋啦乱炸的声音熟悉而又悦耳,稍肥的油脂便在这样的声响慢慢融化,表面的肉开始转向馋人的金黄,这时候便可加水再炖。

丁香、八角、花雕酒样样都是这道菜里不可或缺的一员,等到在火头上慢慢收了汁,里面的排骨已呈深色的金红,盛在盘中十分好看,再浇上浓郁汤汁,诱人的咸香便扑面而来。

薛一舌每到饿时,因要仰仗池小秋做出的吃食来填饱肚子,嘴便能中听些。

尤其是一看里头的排骨个个都裹着饱满鲜亮的油脂光泽,偏筷子插下去,便知已焖得透烂,肥瘦相间,滋味透骨,不柴不腻,正是白米饭里上好的下饭菜。

钟应忱却犹不知足,还提了一句:“要说下饭,也不用定要荤食,便如麻豆腐…”

池小秋正端菜从里间来,蹙眉道:“这排骨火候不对么?”

钟应忱便立刻改口:“正好正好,十分可吃。”

薛一舌一边夹菜,一边表示了不屑:“解元相公,骨气?骨气呢?”

短短半年,钟小子你的节操都去哪里了?

钟应忱垂眸淡定作答:“但凡小秋做的,什么都好吃。”一句话生生噎死了薛一舌。

“钟兄弟——呦呵,你们这是吃得什么!香味飘出三里远,我门外便闻见了!”

本是好不容易清净的一顿饭,添了高溪午便如进来几只打架喜鹊,唧唧喳喳,吵得钟应忱一眼瞪过去。

高溪午挠头讪讪笑:“谭先生昨日才给的时文经注,我这不是怕你紧着要,才过来送一趟么!哦,还有几家子下了请字,再三让我请了你去赴宴。”

才刚渡过的关口,就这么让高溪午硬生生又送了来,钟应忱有些发恼:“我不去,你收的你自家去罢。”

“得令!”高溪午竟没再劝,将那叠帖子往里一塞:“不去也好,不然再生出事来,平添麻烦!”

“只不过,借口是我想,托辞是我说,添碗饭作酬劳,总是说得过去罢。”

池小秋十分大方,将他的米饭盛了满满一大碗,但从锅里舀出汤来,厚厚浇上一层,直浸饱了米粒,再挑了有软骨的小块肋排出来,码放得高高一堆,碰得放在他面前,让菜让得豪气云天:“吃罢!不够还有一锅!”

高溪午从未蹭饭蹭得如此心安理得,他将一根排骨嗦得干净,一边体味着焖透的肉慢慢嚼起来的鲜香味道,一边道:“话说,这帖子近几个月还多得是。”

钟应忱知机,给他续上一碗汤:“一瓮麻辣兔丝,一罐薄饼,一瓮酸黄瓜,还有十来种糕点小食,都在我房中,尽可拿走。”

“至于我这事,”他拱手而笑:“还要烦请兄弟给我挡一挡了。”

高溪午心满意足,摆摆手道:“好说好说。”

又长叹口气:“兄弟你最是好命,有了小秋妹子,你这吃食便不愁了,可我啊,耳朵都让我娘我爹磨出层茧子了。”

他吁叹着:“媳妇好寻,寻个爱吃的媳妇可难了,要从这样的宴上寻个不催我读书又爱吃的媳妇,怕是妄想!我这命,好苦也!”

池小秋插了一嘴:“你也要去那宴上相人了?”

高溪午扯着袖子擦泪:“实非本意,纯属被逼!我娘道,若是不去,便要到你店里继续蹲在房顶做引人入店的鸱吻了。”

池小秋无端想起了徐晏然,便安慰他道:“别灰心,莫丧气,真遇着个爱吃的,也实是说不定。”

她这话应不应验并不知,等到第二日却接了一个消息。

“我得上山去,”钟应忱面色沉肃,一边换了衣服一边道:“高兄去真趣亭赴宴,无端走失,已寻了大半日了。”

第152章 坑底野趣

“有人么?有人么?”

徐晏然努力踩着坑边裸露凸起的一点土块, 手指使劲抠着,希望能往上再挣上一点。

但是很可惜,越往上缘去, 坑壁越是光滑陡峭, 根本找不到再进一步的落脚点。

“嗳呦”一声, 徐晏然又跌落回去,土屑簌簌而下, 落在周身,云鬓斜歪, 头发散乱。不用看, 她也知道自己现下像个疯婆子。

她本生于锦绣闺阁,连重些的物件都是丫鬟拿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徐晏然力气用尽, 她干脆将裙子乱卷作一团, 找个地坐下。

日影渐渐偏移,此刻席中定然已经发现她不见了, 母亲定会告知众人一起出来寻她, 与其胡乱挣扎,不如静待机会。

这般一想, 她便安安稳稳坐着,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往随身的荷包上一摸,既后悔方才不该在席上挑嘴, 又庆幸出门时硬是背着丫鬟塞了许多零嘴。

她掏出一块茯苓糕,里面混了梗米糯米饭米, 又有莲肉茯苓芡实许多种果粉,香甜清爽, 滋补养人,她十分珍惜地捧着,才将将咬了一口,便听见头上有草叶窸窣声。

山林静谧,鸟虫声中,有人的脚步越来越重,越来越近,好似在草间寻着什么。

“有人么?有人在这里么?”

他这一嗓子十分响亮,惊起几只鸟雀乱飞,徐晏然大喜,才要应答,忽然分辨出来,上头来来回回,只是一个人,还是个年轻男子。

若是母亲请人来寻她,必定各处皆是人声,呼喊想震山间,才可能让她听得到。怎么会只有一人,恰好就找到了此处?

徐晏然一激灵,反倒伏下身子,连呼吸都放得更缓,生怕让这人听见。

问声越来越近,徐晏然使劲往坑壁地处蜷躲,下一刻,便响起如她一样凄惨的“啊呀!嗳呦!”的呼喊,混杂着重重几声“彭!彭!啪!”,一时灰尘四起,一个庞然重物就落在她旁边。

“呸呸呸!咳咳!”这个庞然重物一边吐着嘴里的灰土,一边艰难地翻了个身,才半坐起来,就吓得屁股往后紧挪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