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1 / 2)

徐晏然未接话,反推了去年冬的酿酶子给她:“吃呀,尝尝这个。”

一到了春日,气候和顺,天气晴然,店中人一多,事便多,日子如流水平平滑过。池小秋去年就动过的心思,经过几个月的谋划,又算过压箱底的钱财,有了底气张罗。

她直接和旁边的铺子谈妥了,要连他们的房舍一起租了,将食铺扩成之前的两倍。

重新将那边布置了,再搭架子,置景,这边还要顾着出菜,上新,还要惦记着让人给四羲书院的钟应忱常送饭上去,池小秋忙得整日不休。

这一年对于钟应忱来说至关重要,春闱不比秋闱,英才荟萃,钟应忱自进了书院,少有来家的时候。池小秋专送了伙计去照顾他起居,可每次回家见他,仍是眼下青黑,愈来愈瘦。

她心疼,却不能阻拦钟应忱用功,只能在饮食上下功夫,常整治汤水,希望给他补些底子。

因此,当有人来报说:“北桥的胡家,想请东家过府说话。”池小秋头也没抬,便给否了。

可又过了两天,胡家亲自来人请她:“家里想办场大宴,想请池姑娘帮着整治,价钱好说。”

再辞便是下人面子了,池小秋想了想,收了围裙,直接出来道:“好,走罢。”

第156章 胡家戏文

北桥凡是常办宴的人家, 池小秋多半都去过,胡家同徐家都是柳安数得着的府第,池小秋早听说话。

但这家子是后迁来的, 说来人人都称赞, 只因胡家家风简素, 不事奢华,莫说那些金玉堆出的酒席, 便是连女眷的首饰衣裳都常是半旧的。

柳安喜欢鲜亮事物,并不代表瞧不起俭朴之风, 反是因为胡家这番, 对其愈加尊重。

只是等池小秋一进府,便知道,这有钱人家所谓“俭朴”, 也是她用不起的。

就比如这个唱腔身段俱佳的戏班子, 都是女子所扮,专供给后宅的。

“檀郎, 你竟这般狠心!好也!好也!”

台上的戏正演到最热闹处, 可谓误会齐出,高潮迭起, 但池小秋并没有看戏的兴致。

说好的是请她来商量宴席排置,可自登门,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这胡夫人倒是十分热情好客,不愿劳动她半分, 倒扯着她来请看戏。

她想着铺中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跟惠姐打了个眼色, 两人便想你唱我和,尽快将宴席的事情扯清, 好早日归家。

可根本插不上嘴,胡太太与旁边的人正讲戏讲得颇有饶有兴致,连个停顿都无。

“要说这折戏里的许檀,也是个有福分的人。”

“算不得福分罢,虽则后来冤屈得雪,一路高升,可这十数年流放的日子,可是颇为难过。”

“却是韩女有义气,便是去了蛮风瘴雨之地,依旧是不离不弃,若不是她随从许檀在侧,哪里能等来这云开雾散的一天。”

旁人驳道:“这话却是差了,方女虽未抛家相随,高门贵女,却甘愿贫苦,养大娇儿幼女,若不是她累年送去银两打点,又有其族亲几番上书伸情,他许檀便是熬上十辈子也陷在蛮荒之地了,一把骨头就此交付,韩女也不过白赔一条命进去罢了!”

胡夫人叹道:“可不是,咱们也是累世官宦人家,这里头的事,却要清楚许多。便是个单衣襜褕,若有人推上一把,前途自不好说,便为九州衣被,能经世治邦,上头无人做门路,满朝谁人不是锦绣之才,也就此埋没了。池姑娘,你说是这个理不是?”

池小秋的座就设在胡夫人下首,他们几人说得又慢又清楚,可当不起池小秋满腹家事,一脑门子都是后院里头要运进来的紫藤架子,这会忽被点了名字,便疑惑看去。

“啊?”

天热得早,胡夫人的扇子摇得不轻不缓,也没计较她的失态,含笑问道:“池姑娘平日辛苦,今天既来了,便安心听戏,权当是陪着我们这把老骨头说说话。”

胡夫人明显是在自谦,她年不过四十,因保养得宜,看来便如二三十的妇人一般,头上无甚珠钗,只点了一个方头簪子,更显端方雍容。

这话好接,池小秋笑回道:“夫人这般年轻,便如此说,只是我…”

她话才说着一半,就让胡夫人截了去。

“这戏虽是编的,却也说了许多底下人不知的官场事,倒有些趣味。”

有什么趣味呢?池小秋觉得,这趣味都只在他们口里说,她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所幸胡夫人体贴,看出她于此事迷茫,便又给她往细了掰扯:“提挈两字,在这朝中,重如命脉。同科的便称同年同案,同乡的自结一派,党争党争,虽不为上所容,却经古而起历朝不衰,便是为了同气连枝,相互提携。而其中,最好的一样关系便是姻亲。”

“便如这许檀,若不是后娶了方氏,得了姻亲助势,岂能有平反昭雪的一日,而后两家相互借势,彼此得利,根基愈稳。韩女虽是贫家女,却也知礼识礼,看似于家宅名分自退一步,实则让夫君能安心为官,平步青云,自己也得了三品诰命,儿女前程大好,这便是聪明人。”

旁边人点头道:“夫人这话却解得好,可笑那些榆木脑袋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子有才便是德,可不晓得,无论男女,要紧的不是读书识字,而是从书卷中得出的见识。”

她压着扇子,点那远处坐着的两个姑娘:“但凡有些底气的人家教养姑娘,容色都暂且靠后,要紧的是识大体。莫要眼中只有一文两文钱,只拘在后院里争论些妻妾宠爱的末事,却将夫婿前程弃之不顾,帮不得忙,只顾添乱,可不是眼皮子浅。”

不知是不是池小秋的错觉,说到最后一句时,那人撩起眼皮子,正好就看了她一眼。

池小秋低头饮了一口茶。

胡夫人这模样,不像是请她来谈生意的啊。

惠姐悄悄扯她:“咱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池小秋小声道:“只要别是吵架来的就好。”

下一刻,她又被点了名:“池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池小秋微微笑:“小秋不识得官老爷,自然也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夫人要是想问这一桌酒宴要设多少热菜凉碟,我倒是说得清。”

胡夫人眼神一闪,还未说话,却听人道:“大姑娘下学了。”

胡家的大姑娘和夫人生得极相像,一看便知是亲母女,规矩都极好,先行了礼,才道:“女儿今日新画的贤女图,特拿来给母亲瞧瞧。”

旁边的丫鬟展开手里的画卷,池小秋瞄了一眼,确实不错。

她这一眼被胡夫人瞧去,便招手让她上前来:“听说池姑娘也擅画,请来给这丫头看看,还有哪里可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