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1 / 2)

“我不要,”钟应忱摇头拒绝:“ 我这已画好了花样,只剩了一个物件,想请他做。”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出了书院前门,刚过影壁,却让一人拦了去。

“钟公子,还请借一步说话。”

这人看着眼生,看着却不是个普通的仆役,钟应忱不曾慢下脚步,往斜方走,像没听见没看见一般。

伙计也不耐烦了,阻住他:“我已同你说了好几回,东家不想同你谈事,怎么,听不懂人话么?”

他在池家食铺做了几年,自然和池小秋更亲近,只听他说一回便已炸了,索性钟东家还不曾乱花迷眼,已明明白白拒了几次,怎的还恬不知耻凑过来。

“钟公子,此事着实是个两全的法子,还望能听上一听。”

孙大见钟应忱毫不迟疑,眼见着便要走远了,不由急了,上前去拦:“钟相公,钟相公,我家夫人也是为了相公作考量,若是能结姻亲之好,我们胡家…”

他左拦右拦,让人全无去路,高溪午听见“姻亲”,便已恼了,又见他纠缠不休,便道:“你好没道理,要结亲便去找那没定亲的,来纠缠我们作甚?”

钟应忱见实是走不脱,便住了脚:“你说罢。”

“借一步…”孙大不想将这事捅得旁人都知道,方才拦人也是小声。

钟应忱抬脚便走,他只好扯住袖子悄声道:“我家夫人道,若是钟公子应下这亲事,池姑娘也是正儿八经二房奶奶,且胡家…”

他因为被拒得多了,心里存着气,又赶着说自家好处,便将池钟两家贬了贬。

高溪午来不及气,他只是窥着钟应忱脸色,默默为眼前这兄台点了一声香,道声:好走。

忽然,钟应忱后退一步,向孙大深揖一礼,在他在愣神之际,便已大声说:“多谢胡夫人盛情,钟某虽仰慕胡太爷为官清正,可小子鄙陋,且已有婚约在身,胡家大姑娘兰心蕙质,小子怎配纳小姐做妾还望日后夫人万不要再提起此事!”

这时正是下学时分,门口多的是学子上下山,他这一番大张旗鼓的恳求,立刻引了众人侧目,恰好此时胡家大爷正从里面走出来,见孙大脸色惨白站在钟应忱跟前,便大喝一声:“你又来寻我家的晦气不是!”

他自己送上门来,周围听得人迅速对号入座,都嬉笑起来:“胡兄哪里这么大的火气,再等上两月,说不得你便要唤钟兄一声姐夫了!”

有人驳斥道:“若是纳妾,自然不是正经亲戚,姐夫哪里唤得?”

“哎——那也总该是一家人,切莫伤了和气。”

接下来几天,柳安各桥人家,忙于生计之外,还听着接连不断的八卦。

比如今天传出消息道,说胡家夫人因看中状元相公人才,要将姑娘许嫁,可又碍着他早已有妻室,竟愿舍女儿做小,明天又传了一道新的,说胡家公子知道了此事,在家里大闹一番,先气病了胡夫人,自己也怄得病倒在床。

池小秋听得心惊胆战,知晓现在流言纷纷和钟应忱脱不开关系,忧心忡忡:“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罢?”

钟应忱支着藤萝架子,藤萝已到盛开之季,需要引着藤蔓攀上去。

“小秋,越走到高处,越会有麻烦,有的麻烦,便是你不去触碰,也会有人步步紧逼,他若遂意,我便不如意,针锋相对的时候,在所难免。”

“可胡家…”

“非你之过,胡家现还在朝中的,不过枝枝蔓蔓,便是那个放了外任的胡知州听见此事,也该怪自家门户不严,让寡嫂做出这辱没家门之事。”

高溪午听了咋舌,暗暗在自己小本本上再三记下:莫惹钟兄,莫惹钟兄,莫惹钟兄。

然后将这本子仔细藏起,打算作为传家之宝,治家之言,传到后世。

他小心翼翼探问:“这事,便这样做结了罢?”

第159章 蒸藤萝花

春季之时, 万物勃发,青葱之色泼洒完整个柳安镇,有时只需要一两日。

支摘窗便如裱画木框, 看着对堤桃花盛开时, 水都蘸了娇红色, 在叶子船划过的波纹中变换曲线。

花期轮番过,从咬春咬过第一根赛梨的萝卜, 松软土地里蓬蓬然而生出了更多草木。等到了后来,最多色彩的, 还要属福清渡、云桥、曲湖边各大菜市的摊子, 一眼望去,松绿青绿嫩绿苍绿一条条一道道横过去,尽是各种蔬菜的风采。

池小秋掂着篮子, 在菜市里寻着春季里面最动人的时新, 所谓时新,便是过时不候, 过时难食, 自然是要抓紧这个时候,好生寻了来下锅。

也不辜负他们辛苦来世间一遭。

蒲公英一吹就是满天绒绒的白毫, 但在根茎尚嫩时,却可做一道清凉的凉拌菜,焯水后去除苦味,加酱油醋凉拌起来, 热天里吃,清热去火。雁来红明明生着最青嫩的叶子, 偏偏在根与叶上现出了偏紫红的印迹,煮后做汤, 凉滑爽口。

池小秋拾起来一捆子:“我偏不做汤,我要做糍粑。”

钟应忱被她的蛮横逗笑了,才要说什么,便听一侧摊上有两位妇人闲聊。

“这解元相公竟也是个能耐得住的,平白送了个美人过来,竟也不要,当场给拒了。”

“怪道都说钟相公没过门的娘子彪悍,还没成婚便管得头是头脚是脚的,解元相公别是怕有命娶没命享这美人福气罢。”

“你瞎说什么,这大户人家的事,咱们哪里晓得,谁知道有什么猫腻呢?倒是他那娘子,论人物,哪里配得着他呢!要不说咱们柳安不定早婚,小人家没长齐,便让个婚约栓了去,到头来,一边白占便宜,一边却得了拖累。”

她唾沫横飞说得开怀,全然不顾方才跟她搭话那人,狠扯她衣裳,等眼前现出个人,笑眯眯问她:“阿嫂,这猪肉怎么卖?”

她才惊觉,自己嚼舌头就嚼到了当事人耳朵旁。

妇人恨不得遮耳闭目,全当不见,可池小秋灼灼盯她,只好笑道:“池东家要哪一块?”

池小秋一指:“割块猪舌头罢。”

她心神不宁,刀总下不准,池小秋干脆拿起旁边那只重上三倍,只有她家男人才勉强挥得的大刀,直接剁了猪舌下来,笑呵呵道:“也不知是不是这只听得太多,说得太多,才总让人割舌头。”

她哐得将那刀嵌进了桌案里,笑道:“阿嫂以后可得注意。”

池小秋原是生气,冲动之下才来这么一出,过了一会又后悔了,叹气道:“这回,可又得多一套说词了。”

譬如,钟相公不敢娶新妇,便是怕命丧怪力池姐之手,又添了一条惧内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