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2 / 2)

今天不是过聘礼的吗?

“这么大阵仗只过个聘礼,想什么呢!”韩玉娘翻了个白眼,恨得敲她:“快着些!”

这便要…嫁了?

池小秋懵懵懂懂,由着韩玉娘引着净面婆子进来,几人围着她左涂右抹,额间点上鹅黄花钿,头上高挽着知乐髻,戴上银丝拧作的珠翠花冠,等她遥遥往镜中一望,几乎认不出自己来。

池小秋一边嘀咕:“便是换了个人装扮成这样坐上轿,钟哥也不一定瞧得出来。”实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想些什么,只能跟着旁边一路牵她的人往前走。

直到坐上了花轿,敲敲打打的声音欢欢喜喜响彻街道,池小秋才终于想了起来,一拍手:“哎呀!我的锅碗刀案没拿!”

她还有些弄不明白什么叫做嫁人,心里怀着忐忑,只能想些熟悉的东西来转移注意,直到又被人搀进了另一处房里,坐在软软被褥之上,她无意中随手一摸。

咦?手里的触觉怎么这么熟悉?她半揭开盖头,心里一下子踏实了。

这不还是在她房里么!

便是嫁了,也是在池家小院里头过日子,池小秋顿时不怕了。

韩玉娘本是要拦她,又见她一个劲地用手扇凉风,自己便也是心疼,只由着她,叮嘱道:“这会先吃些东西,一会若是别人进来闹洞房,可得赶紧再回去!”

池小秋捏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便辨明是池家食铺的手艺:“一定是李二哥做的,糖总是放这么多。”

韩玉娘恨不得撮了她坐得端正,嗔道:“哪家的新娘子像你这样,跳上跳下没个正形!吃好了没?饱了就坐回去!”

“可来之前,也没人同我说,要做新娘子啊!”池小秋被说得有些委屈:“我都不知道以后要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流水席是怎么摆的,更没拟过婚宴的菜单子。”

“还不是钟哥说,若要你知道了,必定不愿意他走上这么一遭。“ 韩玉娘这话说得颇有些心虚,毕竟瞒着池小秋,就这样将人送进婚房里头了,以自家姨甥女的气性,她很怕池小秋闹出来。

若要早知道钟应忱能做到这一步,她连媒人也不必请,莫说是瞒着些,便是直接送过去,韩玉娘也乐意。

“我没怪他,”池小秋想摸头,却碰见了琳琅作响的流苏钗,只能又规规矩矩将手放在膝上,松了松绷紧的脊背:“就是…他什么时候能过来啊!”

韩玉娘笑眯了眼,池小秋躲开她的目光,结结巴巴道:“这…这衣裳太沉…我穿不惯…”

她才不会说,是想他了呢!

“放心,时辰都是先前定好的,钟哥心里算着的,必不能让你久等。”

果真,话音才落,院中早已喧嚷起来,其中嚷得最大声的,便是高溪午:“走,咱们一块去看看新妇!”

他很聪明地将闹唤作了看,不然这样的热闹地,他连进都进不来。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瞬间,韩玉娘忙将池小秋用盖头遮住,再把盛着果点的漆盒盖上,刚将一切收拾妥当,一群人便簇拥着钟应忱过来了。

池小秋屏住呼吸,从嘈杂人声中慢慢辨认钟应忱的方向。

直到一双手轻轻握住她的,她听到熟悉的低语。

“再忍忍,一会便好。”

盖头是用薄罗纱制成,清爽透气,但仍然能遮挡住视线,只能往下瞄到屋中青色石砖,有些果子从她身边掠过落在衣角帷帐中,有些就正好砸在她脚边。

池小秋仔细看了看,是一颗桂圆。

猝不及防地,眼前骤然一明,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钟应忱。

他极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一袭圆领衫,站在当地,风姿卓然,全然不似她平日熟惯的模样。

池小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乖乖坐在那里,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钟应忱动弹。

池小秋有些纳闷,悄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却见钟应忱正对她怔然,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呆呆立在那里。

池小秋小声提醒:“忱哥儿?”

高溪午安心要看钟应忱笑话,直等他呆了好一会,才推他胳臂,大声笑道:“新郎看呆了呢!”

钟应忱如梦初醒,他看看左右,慢慢红了脸,又看看池小秋,竟不知要说什么,手足无措又带着些赧然的样子,终于让人看见了一个只十八岁的少年模样。

各人都大笑起来,七嘴八舌调侃道:“这是解元相公等不及了!”

钟应忱只乱了片刻方寸,便重新回复了镇定,他环视左右,轻咳道:“此间天已晚了,多谢各位前来捧场,明日我一一送上回礼上门。”

高溪午笑眯眯道:“哪里晚了,不晚不晚,我们还尽可说得许多话。”

已是进来了,不闹不是辜负了他这一段时候的辛苦。

“我记得,高兄的大婚便定在下月,到时候…”钟应忱瞄准了想要闹洞房的始作俑者,声音虽轻,却隐含威胁。

打蛇打七寸,捏人捏命脉,高溪午立刻假笑:“这…确乎是晚了,诸位!诸位!外面天已黑了,这一路从云桥到这里,大家都已忙乱一日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罢!”

人群里有人问:“诶?高兄,方才在席间,你不是说要带我们来闹新舍么?还没闹怎的便…?”

他话语未完,就让高溪午给捂在了嘴里。

“这不是已经闹过了么!”高溪午咬着牙笑道,悄拿脚踹这位仁兄:“快些回去罢!诸位盛情,在下替舍妹领了!”

不知是因为钟应忱的笑透着太多寒意,还是因为高溪午连拉带扯溢于身外的求生欲,不过片刻,哗啦啦来客已走了一大片,房中只剩了池小秋和钟应忱两人。

突如而来的静寂,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钟应忱不太敢看她,只是径直帮池小秋解下头上的花冠。

从他进来起,便见池小秋脊背挺得僵直,头一点也不敢摇,这样局促,定然是头饰太多太重,她戴不惯。

池小秋小声抱怨:“那个髻子,梳得太高拧得又紧,拽得头皮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