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2 / 2)

钟应忱笑意冰凉。

这样几次三番来打他媳妇主意,真当他是个死人不成么!

“咱们几时回官舍?”

“不回了,我已同高兄说好了,着人收拾了东西,都搬到高府来。”他放柔了声音:“我过些时候还要再出一趟远门,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你同高家弟妹常伴一处,也便宜。”

“你怎么又要走!”池小秋大惊,攀着他胳膊:“我也一起去!”

“又傻了,我有公务,怎好带家眷?”钟应忱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小声安抚:“你去了,我还得顾着你,你便在家好生呆着,我也放心…”

薛师傅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们,这车上还有外人。却见钟应忱恍若未闻,又许了她许多话。

哼!果真是酸儒!听得人牙疼!

薛一舌气呼呼掀起帘子,马车已渐渐停在街边,几个小厮簇拥着两人就站在官舍门前。

一个面沉似水,一个脸带急怒。

薛一舌霎时冷了脸,帘子被刷得放了下来,他用下巴点着外头示意:“有人来寻你了。”

钟应忱脸方沉下片刻又换上平和神情,先下了车,故作讶然:“老大人怎的来了寒舍?”

“你这孽障还不…”

周为礼猛地回首怒视着周大老爷,将他的话逼了回去,才转身示意道:“进去说罢。”

池小秋下车都是用蹦的,可但凡钟应忱在,总不让她从高处往下跳,总得先下车再抬手接了她下地才行。

周为礼静看着他这一番举动,于旁人不在意处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池小秋。

“这便是…你媳妇?”

第182章 劝告

几人进了官舍, 钟应忱便想将池小秋支应出去:“前日新得的云雾茶拿来给老大人泡上一杯茶。”

却让周为礼阻住了:“不是外人,不必空忙了。”

他这会又很有一个祖父的样子了,收了方来时阴沉沉的模样, 颜色平和, 笑容温煦, 用目光示意池小秋坐在桌案边。

本就狭窄的屋子挤了这四个人,且还有个周大老爷, 虽慑于周为礼之威不能出言大骂,可横眉竖目怒视过来的眼光让人很难泰然处之, 处于下风的那两人大约要有些坐立不安。

可当周为礼看向池小秋时, 不由一顿。

这小姑娘低头垂目,看不清楚模样,只觉得该是个温软性子, 可交握在膝前的手指却十分活泼, 小动作不断。

周为礼便下了结论:钟应忱在外头聘的妇人,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

否则绝不会在长辈面前作如此无度之举。

却不知池小秋正跟自己较着劲儿, 让手乖乖放在膝上不要挥拳把周大老爷打成个独眼龙, 管住想要往左把道貌岸然的周为礼踹翻的脚,还要命令不屑的表情稍微往里收收, 别让旁人瞧得那样明显。

气势上没能压住,态度上好似也没什么作用,周为礼略一沉吟,旁边跟的人早已有十分眼色出去守着, 他这才缓缓开言。

“圣上是如何许了你的?”

钟应忱也轻轻一笑:“老太人这话,倒让晚辈有些不解了。”

他这含混不清的态度周为礼心底里的怒气又添一重, 前段日子他百般笼络,本以为于情于意早已将这小子说动, 不想又让这事插了一脚。

都是这个冒失的桑罗山!

可这怒气里还有些骄傲,虽说还是容易被恩惠迷了眼睛,可能让各方人博弈拉拢,已是难得。

到底是血脉之亲,这才像是他的孙儿!

嫌恶的目光在周大老爷跟前绕了一圈又收回来,想着周家自他之后无支应之人,态度又放得和缓,甚而已经有了苦口婆心的感觉。

“你也不必觉得能瞒得过。论这科考位次,阖家自是没人能比你得过,可要看这官宦之事,我这二十多年,看得事不知几多!你只以为一身才学,能博得各处青眼,又有些清高性子,觉得严大人已是炙手可热,倒不如投向圣上做个纯臣——圣上如今正是用人之时,想必费了心力来许你。”

他故意停了停,想等着钟应忱露出些许反应,却见他只是端着茶托,静静看来,只好继续说下去。

“你糊涂!”

“我只问你,朝中百万大军,若无兵符印信,严大人能动几何?”

钟应忱慢吞吞道:“一卒难调。”

周为礼冷笑道:“若是前朝,尚需担忧择群即择主,严大人无兵无卒,还需造反么!既是不能,你站与不站又有什么担心处。”

“既是如此,我不站与站又能如何?”

这便是挑事了,周为礼噌得站了起来:“你同我打什么花架子?难道读了十几年书的状元郎,不晓得文官同皇帝是何干系!若是圣上仁厚礼贤,臣子自然尽心辅佐不能妄言,若是圣上刚愎自用,做臣下的便该直言上谏!”

“年少天子自有锐气,却全然不晓得体恤民生!他当真以为丈量土地有多么容易么!可知税赋谁人来收,乡间诸事谁人调停?可知晓每涨一分田税,百姓便要多刮下一层皮?可知晓若乡绅小吏心存积怨,夏秋两季税粮便能将恒产不丰之人逼得家破人亡?!”

钟应忱看他高谈阔论,心中却总想发笑。

周为礼果真是腹有成算之人,推出他性情,便单拿这一件事出来糊弄,却全然不提,南江临充安怀等江南千里沃土,民田税轻,都被归入了何人册下,严党凡能坐得高位的,又有几人手下干干净净?

他对上周为礼时能占上风之处,大约就是对方仍旧轻看了他——或是心安理得,便可将当初船难一事揭过。

可他说不得还要出京半年,这脸面不能眼下就此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