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绫偏过头,不愿将人看见她泛红的眼眸,轻笑道:“今年牡丹花开的艳,我要带两盆回府。”
“能得到妹妹垂青,是这些花的福气。”谢慎说着,目光落在沈清姒脸上,声音轻柔似水,好似怕惊了鸟雀。
顾绫不答,清凌凌的目光掠过沈清姒绯红的脸蛋儿。
沈清姒心中一突,欲盖弥彰:“这天儿太热了。”
“是很热。”谢慎附和,“阿姒看着身子骨单弱,还是小心些。”
他喊“阿姒”时的辗转缠绵,前世怎么就没发现呢?若是早些发现,是不是就没有后面那些事情了?
是不是就能保住顾家了?
第3章 谢延
沈清姒温婉道:“多谢殿下费心,民女告退。”
娇滴滴的嗓音甜的能挤出蜜来,一双眸子含情带雾,缠绵悱恻地看向谢慎,勾的谢慎心如擂鼓,哑声道:“阿姒……慢走。”
沈清姒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并不多留,转身就跟着侍女走了,顺便带走了谢慎的魂儿,谢慎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眼中是盛不住的柔情。
一见钟情,情深似海吗?顾绫一阵恍惚,自嘲般笑了笑。前世她大概是个瞎子聋子,才瞧不出这两人勾勾缠缠。落到那样的下场,实在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她自己眼瞎。
顾绫看向失魂落魄的谢慎,撅起嘴恼道,“三哥哥看阿姒干什么?阿姒有我好看吗?”
“没有看她,在看花。”厌恶从谢慎眼中一闪而过,他掩饰的极好,却没能逃过顾绫的眼睛,将心上心下的仇恨都呈现在顾绫跟前。
原来此时此刻,谢慎已经在恨她,恨顾家。他对着讨厌的人卑躬屈膝数年,最终将顾家斩尽杀绝,是不是因为活的太苦了?
顾绫瞪他一眼:“三哥哥当我是瞎子吗!”
“妹妹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顾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居然这么说我!谢慎,你居然这么说我!我要去找姑姑告状,让她罚你!”
“我不看了,妹妹别生气。”谢慎柔声哄道,“都是我的错,妹妹要打要罚尽管来,好不好?”
前世的顾绫碰到这种情况,大约就会转怒为喜,快快乐乐地原谅他,并不会多心。可是这一次,她一直看着谢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盛着的不是爱,不是讨好,而是满满的屈辱与恨意。
在他心中,卑躬屈膝讨好顾绫,是件屈辱的事情,折辱他的风骨与气节。
可是,这都是他自愿的,并没有人逼他。讨好她,利用她,借助顾家的权势,都是他上赶着做的,他的风骨和气节是自己丢掉的,而不是别人夺走的。
前世被放置在冷宫中,顾绫听洒扫的老婆子讲过一句话,此时用来形容谢慎再合适不过。
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顾绫真想直接问一问他,凭什么这么恨顾家,顾家哪里对不住他。可打草惊蛇不是个好主意,她忍了忍,嗔道:“那三哥哥不许再看别人,阿姒也不行,只许看我一个人!”
谢慎温柔似水:“好。只看你一个人。”
顾绫这才转怒为喜,不理会忍辱负重的谢慎,独自一人走开。
谢慎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厌恶凝结成实质,黑沉沉的如同山雨欲来。
若不是父皇信重顾皇后,他也犯不着卑躬屈膝讨好顾绫。真是可笑,他堂堂皇子,竟被顾绫威胁,被顾绫欺压至此。
什么视如己出,只不过是说的好听,顾皇后若当真对他视如己出,为何要叫顾绫踩在他头上撒野!
顾家只是一家子伪君子。
有朝一日,顾皇后,顾问安,顾绫,一个也别想跑。
逸翠园种了近万株牡丹,绕着假山溪流,围栏画廊,处处都是盛世美景,顾绫绕过一处假山,忽然瞧见池塘边的男人。
京城四月的天还有丝丝凉意,他却已身着夏衣,坐在池塘边一动不动,手中握着一根钓鱼竿。清风带来阵阵凉意,他却一无所觉,好似不怕冷。
是谢延。
顾绫脚步一顿。前世,她飘在皇城上的那些年,亲眼看见谢延带兵杀入皇城,登基为帝。彼时他容颜消去少年气,强硬冷肃,一身战场磨砺出的血气,不怒自威。
而此刻,谢延才二十岁,身为皇长子,却是宫中的透明人。
他生母是梨园的一名戏子,生的姿容绝代,却早已嫁为人妇。皇帝酒醉后强迫于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谢延,一张脸和皇帝像了八成,不用多想便知这是皇嗣。
他母亲难产死了,顾皇后便做主将孩子接入宫中教养。皇帝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污点,见证着他的不堪,向来不待见他,颇有冷落,因此连带着宫中奴婢们都对他多有欺压。
小时候,顾绫倒是极喜欢这个哥哥的。无他,只因谢延生的着实好看,他容颜肖似皇帝,却融合了生母的国色天香,正如山间明月,人间明灯,俊美清贵,恍惚是仙君青郎。
此刻,他握着钓鱼竿一动不动,便宛如一幅画卷。
可谢延打小就对她不假辞色,说句见面不相识都是客气的,他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出十米远,那种讨厌一点都不掺假。
算起来前世谢延算是为她报仇雪恨的人,可她还是不太敢跟他讲话。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存在感太足,谢延偏头看她,冷厉的眼神叫人心惊肉跳。
顾绫怂兮兮朝他招了招手,“大表哥,我就是路过,先走一步。”
谢延这样的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了吧。
前世他被送去蜀中这种穷地方做王,尚能练得精兵铁甲,谋朝篡位,委实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此时此刻,谢延正想着怎么连兵造铁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