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自己伯父是正二品中书令,堂妹是靖惠太子的良娣,自己还曾经做过太子伴读,姬家已然成为众人眼中的太子党!
这其中……,弯弯绕绕可就深了。
姬暮年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幽深莫测起来。
最开始知道沁水公主怀孕的时候,自己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后来自己做了沁水驸马,就不能置身度外了。
这些天,一直都在追查谁是奸夫?
可惜事情才刚刚有一点眉目,就出了如此大祸!
这场祸事,自己和母亲何其冤枉?!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娶沁水公主,更不用说她还怀了孕,是皇帝强行塞了这门亲事过来,到最后却弄到这步田地。
可是,母亲也有错。
姬暮年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分析了一下事情始末,看向母亲问道:“公主有孕的事,母亲你是如何知道的?”
姬夫人手上颤抖,从怀里掏出当初的那份匿名信。
姬暮年仔细看了几遍,纸张平常,是任何一个笔墨斋都能买到的,笔迹更是无处可辩,----既然送密信的,肯定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居然有人知道沁水公主怀孕!
然而当初自己给她诊脉的时候,除了她、皇帝、自己,根本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如果泄密……,那么对方会是什么人呢?
公主与人有染,少不了有身边的人牵媒引线。
退一万步说,是公主自己跟人偷偷幽会的,但贴身服侍的宫人们,不可能一个都不知情,这个人……,逃不出白嬷嬷、碧晴、乐莺三个人选。
姬暮年让人照顾母亲安坐,自己回了内殿。
白嬷嬷撕心裂肺的大哭,看自己宛如仇人一般,乐莺和碧晴也在旁边哭,两个人好歹把白嬷嬷给拉住了。
----会是谁?姬暮年细细打量。
白嬷嬷看起来哭得很伤心,目光亦很愤怒,但是这说明不了什么;乐莺哭得眼泪一泡、鼻涕一泡,同样不能作为无辜的证明;碧晴默默的流泪,一副泣不成声的样子,瞧着是很伤心,但是谁知道是真是假?
然而眼下,姬暮年却没有时间细细打量。
----因为皇帝来了。
“小阿沅……”武帝根本不去责备姬暮年,也不去看任何人,只是跌跌撞撞往内殿走去,走到女儿的床边。
阿沅静静的躺着,素白安宁,好似一幅永远沉默的黑白画卷。
“小阿沅,小阿沅……”
老皇帝不停的喃喃着,红了眼眶,泪水打着转儿,固执的不肯落下!他是马背上打天下的开国皇帝,一生杀人无数,从不手软、从不软弱,却无法在花甲之年,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重打击!
小阿沅,他的掌上明珠啊。
从不让她沾染污秽,从不让她承受风霜,自己洗尽双手血腥和杀戮,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宝贝,就这么永远的去了。
一瞬间,老皇帝的慈眉善目之光全部退散!
与此相关的所有人……
----全部陪葬!
而在这之前,则是要把事情真相查出来!
武帝命人将一干嫌犯关押大牢,自己回了宫。
有关女儿的奸夫是谁,这个问题,姬暮年在偷偷查证,武帝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从女儿受孕的时间,便可以推断当初出事的时间。
再从姬氏母子、白嬷嬷等人供词,加上各种搜罗来的讯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汇集在一起,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畜生!!”武帝雷霆大怒,狠狠一巴掌拍在御案上面!
“皇上,皇上!”有小宫人不顾死活,冒险来报,“贵妃娘娘听说沁水公主的死讯,气得吐血晕过去了。”
“吐血?!”武帝气痛不已,才被人摘了心肝儿,接着又给捅了一刀,眼下更是割肉一般,痛得四肢百骸都在打颤儿。
缪逊慌忙扶住了他,急道:“皇上,保重身子啊!”
保重?武帝觉得自己保重不了了。
一路跌跌撞撞出去,上了御辇,飞快的赶到泛秀宫,玉贵妃正软坐在地上失声痛哭,“阿沅,阿沅……”她的哭声如泣如诉,宛若哀歌,“我错了,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若非她是皇帝的孽种,自己又怎会对亲生女儿多年漠视?
----错了,一切都错了。
“不该生下来?”武帝像是被巨斧在心口重重一击,痛得眉毛拧在一起,看着那个呵护了二十年的女人,失魂问道:“无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
“原谅?!”玉贵妃猛地回头看向他,满目仇恨,“慕容昭祖,你这个谋朝篡位奸臣贼子,夺了我大蜀的江山社稷!!还当着我的面,将我的亲人们脑袋一个一个的砍下!”她声声血泪,凄婉道:“你要我……,如何原谅?!”
倾国倾城的佳人,一双美丽的明眸像是燃烧起来,越来越红,直到两行血泪缓缓流下,透出触目惊心的殷红……
原谅?
----绝不原谅,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