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靖惠太子脸色惨白,挥退了下人,“这一次,孤的麻烦大了。”将那些弹劾折子都说了一遍,“原本姐姐的事就闹得满城风雨,再加上这个,而孤……,连个捣乱的小人都抓不住,父皇不知道有多失望……”
“太子!”姬暮年微微皱眉,沉了脸,“成大事,遇事岂可慌乱?不论抓不抓得到幕后的人,殿下都不应该在此刻消沉,否则皇上瞧了,岂不是更嫌太子……”无能懦弱几个字太刺人,忍着没有说出口。
靖惠太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又摇了摇头,“可是……,不论孤如何假作镇定也无济于事,父皇这气生定了。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臣子们,谁知道存了何样心思,他们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狠狠弹劾孤的。”
“请恕下官僭越。”姬暮年身量欣长,站得又直,对比垂头丧气的靖惠太子,他就好一杆青翠碧竹似的,“这件事,原本就是太子殿下做的不妥当,献给皇上的寿礼,怎么能叫外人插手?既然插了手,又怎能不等寿礼献上就不管那些人了。”
----不让他吃一堑,就不能长一智!
靖惠太子的性子软弱,但对应也有好的一面,便是很能听进去好的意见,哪怕是尖刻刺痛他的,也还是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是孤太疏忽了。”
这样的性子,放在寻常人身上不算什么,放在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身上,便是一种难得的宽厚美德了。做皇帝的,可以本身没有大的才能,只要能做到不偏听偏信,能够识别人才,接纳臣子们的忠言逆耳,便是一个好皇帝。
姬暮年觉得这是太子的一个好品质,人君者,要有能容人的雅量,这样也不枉整个姬氏家族倾力辅佐于他。眼见太子萎靡不振的样子,想着他才十六、七岁,还是一个刚刚长成的少年,不忍心逼急了他。
终于缓和了口气,“下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太子殿下。”
“什么好消息?”靖惠太子有气无力的,满心都是父皇的责骂,铺天盖地的弹劾折子,根本不指望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姬暮年缓缓道:“那个裱画师找到了。”
“什么?!”靖惠太子顿时阴转晴,一时欢喜,居然不顾形象的跳了起来,抓住对方连声问道:“暮年,你说的可是真的?人是怎么找到的?在哪儿?!”
姬暮年微笑道:“太子殿下,你快要把下官摇散了。”
“哦……”靖惠太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失仪,赶忙松了手,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太高兴了。”却仍是掩不住的激动,“只要、只要抓住那个裱画师,交给父皇,就能查出幕后的黑手,证明孤是清白的了。”
“哦?”姬暮年淡淡问道:“太子殿下,如何确定裱画师会招供真相?再者,即便他说出了幕后之人,对方不认,咱们又该怎么办?”
“这……”
“那裱画师被幕后的人围追堵截,鬼鬼祟祟,刚好被京兆尹的人抓到,现在就关在京兆尹府衙的大牢里,人是跑不掉,也死不了的。”姬暮年目光铮铮看着靖惠太子,声音带着诱导,徐徐道:“眼下……,殿下还是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抓出幕后黑手,让他不能狡辩彻底认罪吧。”
“好。”靖惠太子缓缓坐了下来,有些羞愧,有些自责,----是啊,万一那人死都不招供怎么办?万一那人说出了幕后黑手,对方不承认,反倒说是自己有意污蔑,到时候又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万无一失呢。
☆、37自作孽
“父皇,儿臣要借一个人。”
“借人。”武帝看向靖惠太子,像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再脸色惨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心头的气散了散,“说吧,借谁?”
“缪逊。”
武帝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问道:“可是抓住了裱画师?要借朕的人,过去做一个见证?”见儿子点了点头,不由笑了,“你今儿倒像是聪明了一点,没有直接押人进宫交给朕询问,还知道动脑筋了。”
靖惠太子面有惭色,回道:“儿臣鲁钝,吃一堑总是会长一智的。”
武帝摆了摆手,“只要不是朽木不可雕就好。”话锋一转,“但是缪逊不能借,一则朕离不开他,二则他出宫动静太大了。”沉吟了一下,对缪逊吩咐道:“叫你最机灵的那个小徒弟,来意儿……,跟太子出宫走一趟吧。”
缪逊笑道:“是,奴才过去交待几句。”
靖惠太子恭恭敬敬行告退礼,“父皇稍候,儿臣很快就会给父皇一个交待。”
武帝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舒了一口气。心下明白,今儿的太子必定是背后有人指点,不再遇事就慌里慌张、毫无头绪,总算像一个储君的样子了。罢了,只有他自己有点觉悟,开始慢慢培养一点人脉根基,再亲自历练,性子锻炼的沉稳一些,将来皇帝的位置才坐得稳当,且看着吧。
皇帝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小风小浪,还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等着缪逊回来,便吩咐道:“起驾!去泛秀宫。”
泛秀宫内,阿沅刚刚把头发打散,洗了一遍,眼下正包了木樨花油滋润着,采薇在旁边服侍,安慰他道:“公主放心,那些焦了的都已经剪掉,过几天就长好了。”
“嗯。”阿沅不是太在意这些,挥退了人,“你们先下去吧。”继续翻着手里厚厚的医书,竖着排版看起来稍微有点吃力,速度并不是很快,不时的蹙一蹙眉,然后再和桌上的药材比对辨识。
宇文极坐在长榻的对面,看着她,之前的抱怨还没有散,哼哼唧唧道:“叫你没事跑去乱献宝,胡天海地的一通乱夸不说,还凑的那么近到跟前儿去。可好……,把头发给燎了吧。”
阿沅头也不抬,应道:“只是燎了几根头发而已,又不是烧成了秃瓢儿。”
“还秃瓢儿呢。”宇文极哼了一声,“那岂不是成了丑八怪?”见她不理会自己更不痛快,恐吓道:“当心回头嫁都嫁不掉,有你哭鼻子的。”
阿沅放下医书,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你说我嫁不掉?”
宇文极被他看得毛毛的,“做什么这样看我?”
“要是嫁不掉的话……”阿沅拖长了声调,故作一脸发愁的样子,“这事儿,委实有点愁人呢。”顿了顿,把手一拍,“没人要,那我就嫁给你好啦!”
“嫁给我?”宇文极先是一怔,继而斥道:“小丫头不害臊!”他站了起来,自己倒是像一个小姑娘似的,红了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呸呸呸,我才不要娶你呢。”
“哎呀!”阿沅促狭道:“有人脸红了,脸红了。”
“谁都像你那么厚脸皮?!”宇文极羞恼回了一句,到底尴尬得紧,顾不上继续拌嘴下去,便一扭头就下了榻,“我出去了。”
“哈哈……”阿沅在他身后大笑不止,喊道:“阿兰若,你别跑啊……,我可是大燕国金枝玉叶的公主,你娶了也不亏呀。”
那个宝蓝色的小小身影,走得更快,只余下一挂水晶珠帘微微摇晃。乐莺从外面走了进来,抿嘴笑道:“公主真是的,净说一些叫人脸红的话。东羌大皇子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人都跑没影儿了。”
阿沅皱了皱鼻子,“哼!臭小子居然还敢吓唬我?叫他吃个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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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二爷!发现那裱画师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