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2 / 2)

接下来数日,她很少出门,就待在家里与乌文忠作伴。

乌文忠不是个作伴的好人选,下午春光明媚,没事做的时候,他能一个人靠在躺椅上晒一天的太阳。

没了陆栖行,他对傅芷璇虽然和颜悦色了许多,但却并不愿意与她多说话。不过他这屋子里倒是出人意料地藏了许多好东西,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还有许多书社里寻不到的书卷,甚至还有传说中已经失传的孤本。

傅芷璇就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宝藏,每日埋首在书堆里,若非与季美瑜的五日之约到期,她都不想出门。

她谨记陆栖行的吩咐,刻意晚了一会儿出门,等她到往来茶楼的时候,季美瑜已经等了她近半刻钟。

几日不见,季美瑜又廋了一些,手背上青筋凸起,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脸上眼窝深陷,眼眶底下一片墨青,若是大半夜出去,保准会吓哭小孩。

见到傅芷璇,她就跟见了救星一样,连忙站起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嫂子,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傅芷璇的手被她扣得生疼,轻轻抽了一下,抽不出来,只得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温柔地说:“你先放开我,咱们坐下喝口热茶,好吗?”

季美瑜这才讪讪地放开了她的手:“嫂子,你想喝什么,我让他们上最好的茶。”

傅芷璇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然后对小二说:“来一壶提神解郁,镇静情绪的薄荷茶,再来两样店里的招牌点心。”

季美瑜一听就知道是特意为她而点的,顿时感动得泪眼汪汪:“嫂子,你对我真好。”

傅芷璇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美瑜,过去的都过去了,别用过去的错误来惩罚现在的你,答应我,振作起来,每天按时吃饭,好好睡觉,好吗?”

再这样下去,季美瑜肯定会崩溃。

季美瑜缩回手,抱着头,痛苦地低吟:“我能怎么办?我看见什么都没胃口,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想起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嫂子,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美瑜,你冷静一点。”傅芷璇站起身,越过桌子,用力握住她的肩摇了摇,“都过去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若觉得不安心,就去庙里给他立一往生牌位,请高僧念经,为他祈福,助他早日脱离恶道,投生到一户好的人家。”

季美瑜眼巴巴地看着她:“这样可以吗?”

傅芷璇知道,她其实要的就是一个安心,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加重语气说道:“可以的,美瑜,相信我。”

季美瑜紧张地伸手抓住她:“嫂子,你陪我去好不好?”

傅芷璇有些犹豫。

季美瑜见她不吭声,连忙抓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嫂子,咱们不去别的地方,就去城里的来福寺,离这就两条街那么远。你不用担心遇上我哥他们,钱珍珍又怀孕了,不过怀相不好,我娘和哥只差没把她当菩萨供起来,这几天都在家里守着她呢。”

傅芷璇猜测,这也很可能也是季美瑜心结加深的原因的原因之一。

除了季文明、万氏和钱珍珍,这安顺也不会再有人认识她了。傅芷璇便没有拒绝季美瑜。

两人喝完茶,起身去了来福寺。

来福寺不算大,有两座主殿,三间偏殿,但因为位于城中,香火比较旺盛。哪怕是下午,来念经祈福的人也不少。

季美瑜为表诚心,给那个还在娘肚子里便丢了性命的孩子立了最贵的往生牌位,又请方丈主持为他念经祈福七七四十九天。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像是卸下了重负一样,脸上的笑容都明媚了一些:“嫂子,他很快就会重新投胎,投个好人家的对不对?”

傅芷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肯定地说:“会的,放心吧。”

“呵呵……”石阶上,与她们擦肩而过的妇人发出一道嘲讽的低笑,宛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季美瑜脸上。

季美瑜刚刚有些平和的脸瞬间又狰狞起来,侧过头看着来人,恶狠狠地说:“史老太婆,你笑什么?”

平心而论,这个妇人绝对够不上老太婆的标准,她一身富态,皮肤白皙,只有眼角隐隐有些皱纹,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左右。

听到季美瑜这刻薄又嚣张的称呼,她连眉都没眨一下,只是用那种凉凉的眼神瞥了季美瑜一眼,然后抬步进入了旁边那座大殿。

季美瑜想追过去,被傅芷璇拦住了:“这佛门净地,惊扰了佛祖可不好。”

季美瑜这才罢休,只是脸上的神情不依不挠的,冷哼道:“以后有这死老太婆好受的。”

傅芷璇微微抬眉看着她:“这妇人是谁?你与她有仇?”

季美瑜顿时住了嘴,脸上的表情介于尴尬与不忿之间,顿了片刻才说:“这就是钱珍珍的嫡母,钱伯伯的妻子。”

傅芷璇大囧,又问:“你与她有仇?”否则何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跟钱夫人针锋相对。

季美瑜有些囧地看了傅芷璇一眼,低声说:“这倒没有,我这是随了钱珍珍的称呼。”

也就是说,她这是站在钱珍珍那边,在替钱珍珍出气。

她做事一如既往的糊涂,立场也总是摇摆不定。傅芷璇在心里长叹了口气,觉得“本性难移”这个词还真是适合季美瑜,幸而,她已经不对她抱什么希望了。

第79章

钱夫人拜完佛, 捐了香油钱, 然后缓步踏出大殿, 走到台阶处时,她忽然察觉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盯着她。

她一抬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这道视线, 看清是何人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讥诮弧度,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傅芷璇,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傅芷璇立即敏感地察觉到她目光里的不善, 这也不意外, 估计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季美瑜的同伙。

傅芷璇没有做声, 保持着微昂起头的姿势,一动不动,隔着几丈远的地方打量着钱夫人。

钱夫人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的四喜如意云纹锦缎,头上只别了一只金钗在左边的随云髻上, 简单大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哪怕明知她看你的目光不善,你也无法从她神情寻出一丝一毫的端倪。

傅芷璇实在没法把这样一个不动声色, 城府极深的妇人跟传说中那个愤怒得亲自去捉奸,以至于跟丈夫失和十几年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在她打量钱夫人的时候,钱夫人也在猜测她的身份。傅芷璇今天还是一身荆钗布衣,脸上不施粉黛,一看就是穷苦人家, 季家那个眼高于顶、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姑娘怎么会与她在一起。

看了几眼,钱夫人收回了目光,神色倨傲冷淡地步下了台阶,径自往来福寺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