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起了点兴致,试着诱导她:“那你尽管猜猜看。”
“我是想着,你刚到我家,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若非是有必要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答应跟我来。”宋予璇说着,试探着看向沈瑜,见沈瑜点了点头,才鼓起勇气又道,“刚好我去之时,你在为着账目的事情发落赵管家,那我猜,你是觉着此处的账目不大对,所以想着来看看……对吗?”
其实这并不难猜,若是换了晴云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沈瑜所为何事。可对于宋予璇而言,能让她说出来这样的话,已是不易。
沈瑜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
宋予璇脸上随即浮现出点笑意,她就像是一张白纸,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沈瑜抬眼看过去,一览无余。
她可真是不像云氏。
沈瑜进了南院的门,看着宋予璇的背影,也不知是该夸云氏将她护得不见风雨,还是贬云氏这个当娘的不尽心。
与先前那宅子相比,南院这边的确是显得小了些,院中也没什么景致,只在院角栽种着一株桃树,桃树下有石桌石凳。
余者再无其他。
此时尚是初春,桃树方才冒了花苞,但也算是为这简朴的院子增添了一抹色彩。
树下坐了个青衫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经卷,但沈瑜与宋予夺方一进门,他便立即察觉到,抬眼看了过来。
“三姑娘,你怎么来了?”
这人站起身来,问候了宋予璇,随后又看向沈瑜,目光中带上些探究。
但他的目光很温和,仿佛就只是单纯地疑惑沈瑜的身份,并不会让人觉着被冒犯。
宋予璇向他点明了沈瑜的身份,才向沈瑜道:“他姓宁,单名一个谨字。”
沈瑜淡淡地应了声,扫了眼石桌上摆着的书,是四书,还有些手抄的文章。她问道:“你在准备春闱?”
宁谨有些意外,但随即坦然地点了点头:“是,五日后便要开考了。”
“既是如此,那便好好准备着吧。若是短了什么东西,尽可以提出来,会试三年方有一次,别为了些小事耽搁了。”沈瑜似是不经意间说了句,“此处的笔墨可还够用?”
宁谨顿了顿,但还是说道:“够的,有劳夫人费心了。”
“此处还有旁人吗?”沈瑜又问。
宁谨道:“他们都各自找了活计,白日里是要出去做工的,等到傍晚方归。”
沈瑜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一五一十,并不会多问。
“那好,”沈瑜原是想从他这里问的,但还是改了主意,“你安心准备春闱吧。”
第35章
沈瑜原是想从宁谨这里问话的,然而发现他在准备五日后的春闱会试,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对于读书人来说,三年一次的会试干系重大,她并不想在这种关头横生枝节。
这问询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万一问出点什么,扰了他的状态,那就不好了。
沈瑜先前在宫中时,是听人开玩笑提过的,说这些准备春闱的考生,简直是杯弓蛇影,有时候一桩小事都能影响他们的发挥。
她对宁谨不清楚,生怕他眼下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惊,所以只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因此,只能再折返回去,询问尹蓉。
然而宋予璇却并没有要立即离开的意思,又同宁谨聊了几句闲话后,方才向沈瑜道:“阿瑜,要回去了吗?”
沈瑜挑了挑眉,目光在宋予璇与宁谨中间绕了圈,神色如常地开口道:“我还有几句话要回去问问尹蓉,你要同我过去吗?”
她这个人,情绪一向不外露,再加上说话时的语气又很自然,仿佛真是随口一问似的。
可这话若是细想起来,却是经不起推敲的。
宋予璇是随她一道过来的,此处又只有宁谨一个男子,若她折返前院,宋予璇又怎么能留在这里?
然而宋予璇并不是个多敏锐的,并没有察觉出沈瑜这话里试探的意思,迟疑了片刻后,方才开口道:“好。”
她这一迟疑,沈瑜便算是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无声地叹了口气。
宋予璇并没发现异样,同宁谨道了别,便随着沈瑜出了这南院。
沈瑜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宁谨,恰对上了他深沉的目光。
宁谨似乎是没想到沈瑜会突然回头,眼神中有诧异一闪而过,随后略带拘谨地移开了目光。只在这么一瞬之间,他就又成了方才那个克制守礼的年轻书生,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衫,衬出他温润的气质来。
他相貌本就生得好,光华内敛,身形挺得笔直,譬如芝兰玉树。
方才在回答沈瑜的问话以及与宋予璇闲聊时,他也始终是镇定自若,进退得宜,一派坦坦荡荡的君子风。
可方才惊鸿一瞥,见着的那眼神,却太过深沉了,跟他如今这模样半点不搭边。
沈瑜愣了愣,几乎疑心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怎么了?”宋予璇见她突然停下,疑惑地问了句。
沈瑜收回了目光,抬手抚了抚衣襟,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及至出门时,沈瑜又侧了侧头,余光扫过院角一隅。宁谨已经坐回了原位,重新修改起自己的文章,神情专注,并没什么一样。
沈瑜捏着衣袖,抿了抿唇。
要么是她方才看错了,要么,就是这位宁公子表露出来的模样太有欺骗性了,以至于连她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若是旁人,沈瑜或许并不会在意,可思及方才宋予璇在宁谨面前的模样,她到底还是问了句:“这位宁公子,是怎么来历?”